然而這些都只是一個開始,路上陸陸續續有些看到他們是一羣孩子便起歹念的修士,都被燕沁和許志一一打發了。
自然是避免不了手一哆嗦失手將人給殺死的。
燕沁和許志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實力。
“我是練氣六層吧?”燕沁疑惑道:“說好的拼死廝殺呢?”
許志皺眉道:“怎麼感覺殺人跟踩螞蟻一樣?”
“師兄,歷史教育我們,驕兵必敗。”燕沁摸了摸下巴,“你用這麼欠揍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許志道:“如何不祥?”
“感覺我們會變成螞蟻的那種……不祥。”燕沁嚴肅道:“你還記得你這把劍從哪裏來的嗎?”
“小時候我跟師父吵架自己偷偷跑去後山……後來,撒尿的時候看見的……”許志回憶道:“當時就覺得這把劍很威風,我就將它拖回來了。”
那個時候許志還沒這把寬劍高,吭哧吭哧地將劍拖回來的時候黃大山和燕沁都驚呆了。
黃大山當時怎麼評價來着?
哦,一塊廢鐵,沒事就拿着玩吧。
許志皺眉深思,“這難道不是塊廢鐵?”
“這塊廢鐵削鐵如泥,那些修士的劍一碰就斷了。”燕沁幽幽道:“老頭子當時根本就是瞎扯的,一點都不識貨。”
“嘖嘖,真是不識貨。”許志格外贊同。
兩人對黃大山的不屑之情更上一層樓。
“那你這塊抹布呢?”許志問:“我之前一直以爲它真的就是塊能變大變小的抹布。”
“它確實是塊抹布沒錯……”燕沁訕訕道:“我用來擦鞋擦凳子的。”
比如每次看黃大山教訓許志的時候,她一般都會拿出來擦擦自己想坐下的地方,有時候是木頭凳子,有時候是塊石頭,有時候是樹幹……
那年燕沁八歲,被黃大山罰畫符咒,半夜悄悄溜到他屋子裏將他的衣服給撕了一大塊,後來苦於沒辦法毀屍滅跡,就當成抹布塞在袖子裏了。
“老頭子有這麼好的東西?”燕沁疑惑道:“不可能吧,我當時纔多大,一撕就撕下來了?”
師兄妹二人面面相覷,最後歸結於誤打誤撞。
“師妹,其實我心中有個大膽的想法。”許志道。
“師兄,請你收回你那大膽的想法。”燕沁一本正經道:“先讓老頭子活下來再說。”
許志震驚地看着她,過了半晌才都:“師妹你不說我都快忘了。”
“其實我也是剛想起來……”燕沁嘆了口氣道:“不說了,咱們還是趕緊去找獨角獸吧,聽說你把祕境之中長月光草最多的地方都薅光了?”
許志點點頭,“還剩下一小片,要是師妹你也在咱們就一棵都不給他們留。”
燕沁衝他豎了豎大拇指,“好魄力!”
“不過這些天遇上的麻煩也不少。”許志看上去頗有些愁眉苦臉,“這一撥一撥的要來搶,咱們壓根應付不過來啊。”
燕沁微微眯起眼睛,“不如這樣……”
許志聽着眼睛慢慢睜大,喃喃道:“師妹你可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奇才啊!”
“哪裏哪裏。”燕沁謙虛一笑,“這不是得爲了師父不得已而爲之嘛,我多數時候是個溫柔的小姑娘。”
師兄妹兩個勾肩搭背竊竊私語,不是發出幾聲詭異的笑聲,看得其餘幾人嘴角微微抽搐。
身爲清華宗根正苗紅的傳人,燕沁和許志完美地繼承了清華宗的優良傳統。
幾人一路前行,甚至好運氣獵到了一隻幼年三尾獸。
燕沁拿着那三條尾巴道:“剛好可以做三條披風,三個小孩一人一條。”
玄鶴聞言望向她,大聲道:“我要那條最大的!”
燕沁一挑眉,“說包括你了嗎?”
玄鶴一噎,“我也是小孩!”
“你不是我們清華宗的小孩。”燕沁惡劣一笑,“你不是鶴瀨宗的小少爺嗎?”
玄鶴被欺負地眼眶通紅,幹瞪了燕沁許久,最後鬱悶地跑到了樹下自己一個人坐着了。
玄獨岸見狀想要去安慰,被燕沁制止了,“你若是想你弟弟以後都是這種飛揚跋扈的性子你就去。”
玄獨岸咬了咬牙,狠下心了來沒有過去。
玄鶴自己在那裏和衆人涇渭分明,過了許久都沒有人過來哄他,整個人頓時更加暴躁了。
“師妹,你何必跟個小孩子過意不去?”許志瞧着那小孩有些可憐,“慢慢教就是了。”
燕沁呵呵一笑,“教就是教,慢慢來在這裏豈不是會被喫得渣都不剩。”
許志看着燕沁臉上陰惻惻的笑容,“師妹你、你手下留情。”
燕沁點點頭,待過了半個時辰將人晾得差不多了,將陌上川交給小白抱着,自己朝着玄鶴走過去。
玄鶴坐在樹底下,臉朝着樹幹,背對着衆人。
燕沁揹着手走過去,伸腳踢了踢他的屁股。
背對着燕沁的小孩眼睛微微一亮,但旋即鼓起了臉頰,抱着胳膊憤怒地瞪着樹皮。
燕沁嘖了一聲:“少在這兒跟我拿喬,你再用後腦勺對着我就自個兒在這喝西北風,我們都走,不礙您大少爺的眼。”
玄鶴噌得一下站起來,轉過身怒氣衝衝地吼她:“你就是總針對我!”
“我針對你?”燕沁一挑眉,嗤笑一聲道:“哪來這麼大臉啊你。”
玄鶴通紅着眼眶,明明被欺負得厲害了,可是卻水平不到家無力還擊,看起來可憐又無助。
燕沁朝小孩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
玄鶴氣得落下了金豆豆。
燕沁道:“男子漢大丈夫,動不動就落淚還不如我們家的小姑娘。”
玄鶴知道她說的是那個漂亮的小姑娘,頓時心下不服,硬生生地將眼淚憋回去,金豆豆要落不落地掛在睫毛上。
“玄鶴,姐姐想和你認真談談。”燕沁將手掌放在了他的頭頂,領着小孩到了樹後,躲開了衆人的視線。
陌上川眯着眼睛看向那邊,壓下心底微微的不爽。
燕沁怎麼這麼喜歡多管閒事?
他本以爲她會將那月光草精殺掉,結果收了做寵物,本以爲帶着這兩個小孩只是順手,結果現在開始認真教導……
可是若真認真說起來,她做的最多餘的事情就是牽着具突然從泥沼中冒出來的骷髏走在路上,甚至還和兩個小孩興致沖沖地教骷髏喫東西,即便是命懸一線的時候也不能將只相伴幾日的骷髏拋下……
若是身爲旁觀者,每每看到這種沒有必要的善意,人們總是不屑一顧的,只當這人是個傻的做了多餘的事情,可當這些善意切切實實落在自己身上,卻又忽然覺得有些溫暖了。
陌上川的目光掃過正和月光草精還有許志玩耍的慕雲,掃過正在噼裏啪啦暗中較勁的玄獨岸和刀燁,還有正在教訓玄鶴的燕沁,微微一哂。
就好像是忽然之間,身邊就多了這麼些奇奇怪怪的人,那些原本像是在霧裏花水中月的虛無縹緲的喜怒哀樂種種感情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展現在了他面前。
他從前覺得修仙一途註定是孤家寡人,所以即便是大多數時候是一人煢煢孑立,即便是一路孤身一人踽踽獨行也不甚在意。
站在修真界的巔峯,他追求的是大道仙途。
可是驟然從雲端跌落至泥潭,他卻發現了許多從前不曾見過的風景,那些從前不屑一顧的、常常忽視的被稱之爲感情的東西。
陌上川現在仍然不確定自己需不需要這種東西,但是身爲一個近距離的旁觀者,甚至是被溫暖和善意照拂着的人,他竟然覺得也不錯。
至少,他不抗拒。
骨頭架子沉思的時候依舊是一具骨頭架子,簡直比身爲一個小啞巴還安全。
而在樹後,燕沁正看玄鶴表演什麼叫做涕泗橫流。
這個小孩顯然沒有他哥哥那般強大的內心和堅韌的意志,如同大多數小孩子一樣,脆弱地有些可憐。
也偏執地讓燕沁想打人。
自以爲是,覺得所有人都得圍着自己轉,認爲別人對自己好是理所當然,心意不合就撒潑打滾找人哄……燕沁默默地嘆了口氣。
“玄鶴,你想長大嗎?”燕沁問。
玄鶴止住哭泣,含淚點點頭,“等我長大了就把你打趴下!”
“好啊,我等着。”燕沁笑笑,“你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嗎?”
玄鶴擰眉思索了一會,聲音還有些哽咽,“等像許志那麼高的時候。”
“錯。”燕沁認真道:“人要經歷很多次成長,而第一次成長,是你認識到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時候。”
玄鶴愣住。
“玄鶴你要記住,不是所有人都要圍着你打轉,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重要。”燕沁覺得自己對個七八歲的小孩講這些有點殘忍,更何況這孩子也未必能懂,但她還是認真道:“玄鶴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必須要對你好,也不是所有人在你犯錯誤之後還會原諒你。”
玄鶴垂下腦袋,半晌才低聲道:“所以,我爹爹纔要殺我嗎?是不是、是不是因爲我太不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