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川看着她那手裏的碳條,不知道這人又想作什麼妖。
燕沁垂眸盯着那白色的宣紙許久,像是在回憶什麼事情,又好像什麼都沒想,最後用奇怪的姿勢拿着那碳條,在紙上劃拉了幾下。
燕沁兩個字寫得遒勁大氣,一筆一劃間帶着隱約的鋒利和銳氣,單看這把字,着實沒辦法與寫字的人聯繫起來。
陌上川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兩個字,燕沁用手揉了揉他的頭髮,道:“我叫燕沁,燕山之北,有雪沁園……算啦,反正你也聽不明白,知道這倆字長什麼樣就行。”
說完她抓起那張紙使勁揉巴揉巴扔到了地上,好似着急忙慌地逃避着什麼,最後竟是費盡用了火焰術將那紙燒得只剩下灰燼。
燕沁見他一臉迷茫地看着自己,笑了笑道:“師父字寫得難看,還是燒了吧。”
陌上川將目光落在了桌子上那張用毛筆寫的字,無語凝噎。
“蛋崽,師父一定會早日治好你的啞疾。”燕沁看他想說卻不能說的模樣心裏泛酸,將小徒弟抱在懷裏拍了拍他的後背,“到時候你可得好好叫我聲師父啊……”
風裹挾着細雨從窗外飄進來,打在燕沁臉側的碎髮上,連空氣都帶着股溼漉漉的清香,陌上川被她抱在懷裏,眯着眼睛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他心想,我年長你好幾百歲,叫你師父豈不成了笑話?
簡直是胡鬧。
燕沁不知道自己的小徒弟在想什麼,只覺得蛋蛋乖巧又安靜,即便缺點不少,但也是個十分合格的徒弟。
微風正好,昨晚有些失眠的燕沁這時候昏昏欲睡起來,還抱着徒弟窩在椅子裏就這樣睡了過去。
夢境之中光怪陸離,因爲寫了一個名字,那些曾經讓她努力埋葬的東西噴涌而出,燕沁心想,她上一世那麼短暫且平淡無奇碌碌無爲,說起來並沒有多少可以讓她留戀的東西,但是爲什麼每次觸及到她心裏都要這麼難受呢?
大概是曾經存在過,生活過,卻離開得那麼匆忙又猝不及防,甚至她剛到修真界的那幾年,每一天都在瘋狂地思念着那個世界,思念着那個世界裏的人……然後強迫自己忘記,也強迫自己放下。
那個繁華喧囂的世界於她而言,終歸是故夢一場,多想並無益處。
陌上川安靜地趴了好一會兒,耳邊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他一轉頭,發現燕沁竟是這樣就睡着了,心裏又好氣又好笑,剛要掙扎着下來,便聽燕沁低低嘟囔了一聲。
他一擡頭,便看見燕沁擰着眉,眼角還掛着一滴淚要落不落的。
陌上川的目光又落在了方纔她燒出的灰燼上,隱約覺得同那她方纔寫的兩個字有關,卻不知道究竟有何關聯,心裏輕輕嘖了一聲。
這個看起來一直沒心沒肺的女修士,心裏到底隱藏了多少祕密,讓她只是些個名字都這般難過?
一隻微黑的小手輕輕擦掉了她的眼角的淚珠,然後輕手輕腳地從她身上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