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吉祥還沒有叫過來,反倒是吳道行領着康晚榮走了進來。
林晧然對這個混喫騙喝的道士頗是無語,如今吳道行可謂是“鳥槍換炮”,不僅將自身收拾得像模像樣,竟然還收起小弟來了。
對於這個由自己親點的老年童生康晚榮,他倒是有點印象。雖然不明白康晚榮怎會被吳道行忽悠了,但他從來都不是八卦的人,所以並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大人,是不是遇到了煩心事比如廉州那邊”儘管林晧然是板着臉,但吳道行卻是陪着笑,單刀直入地詢問道。
林晧然端起茶盞,眼皮微微擡起,繼續板着臉對吳道行道:“剛纔你偷聽了”
“此言非也貧道不是那般不懂規矩之人”吳道行收起笑臉正色地否認,然後臉色不改地說道:“只是恰逢站在外面觀天象,這才聽得一二,純樸是巧合矣”
林晧然的目光落在康晚榮身上,康晚榮臉上的尷尬表情說明了一切,但卻沒有戳穿他的謊言,實則亦不是什麼隱祕之事,便是直接詢問道:“吳道長,你認爲當如何”
“大人,貧道跟康兄一道前往廉州,爲大人探個虛實,如何”吳道行亦沒有藏着揶着,指着身後的康晚榮希冀地提議道。
林晧然拿着茶壺輕撥着茶水,心裏微微一動,這個吳道行雖然是江湖騙子,但亦是一個人精。若是這事交給他來辦,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這段時間的養氣功有些成效,林晧然故意拿捏着道:“正可謂無利不起早,你究竟打的什麼主意,還請道長直說吧”
“貧道聽說合浦的狗肉不錯”吳道行露出燦爛的笑容,道出了他的真正打算。
“多少錢”林晧然輕啐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詢問道。
“一百兩”吳道行小心地豎起一根手指,但有着隨時折價的準備。
“去庫房支取吧”林晧然大手一揮,知道想要馬跑就得讓馬喫草,這一百兩雖然看着確實很多,但誰讓他錢多呢
他亦是發現,打從上次給吳道行大筆銀子辦差後,這老道似乎喜歡了這種活兒。
康晚榮暗暗地嚥了咽吐沫,這不過跑一趟廉州城就有一百兩的跟腿費,幫着這位府尊大人幹活,還真是天底下最美的差事。
吳道行領着康晚榮興奮地告辭,到了庫房支取了銀子。只是他卻不急着離開林府,而是打算先過完中秋節,明天一大早才前往廉州城。
夜晚來臨,一盞明月如同玉盤懸掛在這座古城的上空。
林宅很是熱鬧,高高地懸起了兩盞大紅燈籠,門前賓客往來不絕。
林晧然對這個日子很是重視,不僅跟着虎妞一起自制了月餅,還讓管家大肆採購食材,設下中秋宴宴請了很多人。
沈六爺等人都在雷州城購置了宅子,在災情發生不久就舉家遷來了雷州城,今年都在雷州城過中秋節,自然是前來赴宴。
在晚宴後,林晧然陸續送走了客人,但卻將沈六爺等人留了下來,還有一個最近老喜歡逗留在雷州城的黃大富。
跟着海康知縣韋國忠道別後,林晧然轉身朝着花廳而去,已經安排沈六爺等人在那裏喝茶賞月。
遠遠地,便是聽到了谷滿倉洪亮的聲音道:“人家莫氏在忻城當真是說一不二的主有個不開眼的外地官差說一品醬跟大便一樣難喫,莫家人當場就揍了他一頓,結果這個官差一聲都不敢哼”
“谷員外,這並不值得稱頌咱的一品醬早就有了定論,有人極是喜歡,但有人卻受不了那個味,不可強人所難”沈六爺的聲音傳來道。
在這時,陳智孝發現了他,一聲“林大人來了”,花廳的談話當即戛然而止。沈六爺等人紛紛起身,準備朝着他見禮。
“大家都是自己人,無須跟本官客氣”林晧然擺手示意大家都落座,同時直接走向了首座,不過亦是發現谷滿倉的臉色不對勁,顯然是對沈六爺的話是耿耿於懷。
林晧然知道谷滿倉攀上忻城莫氏這個親家後,顯得有點心高氣傲了,但亦不好說什麼。在落座後,他開門見山地跟着沈六爺等人談起了趙勇的事,亦是想要聽取他們的意見。
“這事不是明擺着嗎”谷滿倉率先進行表態,顯得義憤填膺地大聲道:“這五千兩看似不少,但對廉州城的富戶並不算什麼,這分明就是有人栽贓趙勇”
沈六爺臉上顯得凝重,搖着頭說道:“雖然事情是這個理只是終究不能靠揣測,我們需要從長計議,切不可因爲趙指揮下狂就失了方寸”
“沈掌櫃,你這話就是掐着明白裝糊塗了”谷滿倉的聲調當即提高,顯得盛氣凌人地說道:“趙勇在清理廉州衛,乾的就是得罪人的活,結果巡檢御史一到就即刻出事,這不是栽贓又是什麼”
“谷員外,這都是你的揣測,不可當作證據”沈六爺的眉頭蹙起,當即強調着先前的觀點道。
“我不跟你這種人爭辯”谷滿倉輕蔑地說着,然後扭頭望向林晧然正色地道:“大人,我以爲這種事宜早不宜遲,你應該儘快到廉州城將趙勇救出來,爲趙勇洗清罪責,不可寒了那些真正爲大人做事人的心”
林晧然的眉頭微蹙,心理自然有幾分不悅。
他將這個事件拿出來討論,原本是要聽取大夥的意見。這谷滿倉倒好,一個人就拿了主意,一直勁動他前去拯救趙勇。
谷青峯已經從忻城回來,正站在谷滿倉身後,亦是知曉老爹此舉不妥,當即出言勸道:“爹,沈六爺說得在理,這事不可操之過急,咱們還是再商議商議吧”
“你懂什麼,給我住嘴”谷滿倉聽到兒子竟然爲着沈六爺說話,當即大聲怒斥道。
沈六爺的火氣上來了,指着他恨鐵不成鋼地道:“我看這麼多人,就數你最不懂這件事是信不信趙勇的問題嗎現在是巡按御史徐楫是不是要搞事情,是不是要針對林大人,咱們是不是要跟廣東徐黨唱一出對臺戲”
此言一出,四下皆寂,很多人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事情確實是如此,這事不僅關係到信不信任趙勇的問題。在選擇信任趙勇的同時,則是斷定了巡檢御史徐楫的敵意,進而可能跟王鈁交惡,跟着廣東徐黨交惡。
只是如今的兩廣地區是徐黨的地盤,一旦真跟着他們翻臉了,廣東三司官員和各府縣衆多官員可能就聯合起來針對林晧然了。
這事不能怪林晧然謹慎,畢竟牽涉面太廣。而林晧然讓大家商議,表面是談論趙勇的問題,實則是讓大家判斷巡檢御史的真正意圖。
谷滿倉攀上了忻城莫家,自以爲身份高了不少,進而有壓制沈六爺的意思,所以沒有理解林晧然的真正意圖,亦沒有看到可能跟廣東徐黨交惡,反倒沒由頭地鼓動林晧然去拯救廉州衛指揮使趙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