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夜聞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心中似是有什麼呼之欲出，翻滾着複雜的情緒，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支箭得儘快取出來，我身上沒有帶鎮痛的藥，你能忍住嗎？”東方瑜擡頭問道。
祈夜點點頭：“你取吧。”
東方瑜聞言從他的外衣上割下一小塊布條，捲成一團塞進他嘴裏，“咬着這個就沒那麼疼了。”
祈夜看了她一眼，把布團吐了出來，說道：“我忍得住。”
東方瑜見狀也不理他了，開始動手幫他處理傷口。
好在她習慣隨身帶着一些傷藥，關鍵時候能派上用場。
他手臂上的箭插得很深，東方瑜小心翼翼地割開旁邊的皮肉，把箭拔了出來。
祈夜悶哼一聲，咬緊了牙根，額頭上冒出了細汗。
東方瑜趕緊給他止血，敷上金瘡藥，又從懷裏掏出一條幹淨的手帕給他包紮了。
看到他隱忍痛苦的模樣，東方瑜心裏也不好受，說來他也是爲了救她，手臂上才受傷的，不然現在中箭的人就是她了。
給他包紮好傷口後，東方瑜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祈夜聞言瞥了她一眼，挑眉問道：“就一個‘謝’字就完了？”
東方瑜想起他以無名的身份出現的時候，也救過她一次，那次她說要報答他，他的要求是讓她給他做飯。
“那你想我怎麼報答你？還給你做飯？”東方瑜問道。
祈夜聞言看着她的眼睛說道：“如果你只是爲了報答我而報答我，那就不必了，我救你也不是想要你報答我的。”
東方瑜聞言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不是爲了報答而報答他，那又是怎樣呢？
在這之前，她已經決定今後不再跟他有什麼牽扯了，然而今天又欠了他一個人情，貌似更糾纏不清了。
祈夜見她沉默，忽然開口道：“不必覺得欠了我，你留下來幫我對付那些刺客，已經算是我欠了你一個人情，現在我救了你，算是相抵了。”
雖然讓她覺得欠了他的，可以讓她惦記着他，但若是她是因爲這樣而惦記他，他寧願不要。
東方瑜聞言這纔想起今天的那些刺客，依照她的判斷，那些刺客應該是皇室訓練出來的殺手，祈夜怎麼會和皇室的人結仇？
“今天追殺你的刺客是誰派來的？”東方瑜問道。
這事發生在東川，又與皇室有關，讓她不得不警惕。
祈夜聞言說道：“反正你也不關心我的事，這件事也與你無關，你不必知道太多。”頓了頓，又說道：“下次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你不必留下來了。”
東方瑜聞言一噎，她留下來救他，還遭他嫌棄了？
“是啊，我就不該留下來救你，像你這種人也不該救，好心沒好報！”東方瑜也有些生氣了，瞪了他一眼道。
祈夜眼中閃過幾分黯淡，隨即苦笑幾聲，臉上有說不出的落寞。
他原以爲她是喜歡他的，原以爲可以有人關心他，不用再一個人，然而現在發現全都是奢望。
她不喜歡他，不接受他，即便她小時候對他的關懷，也只是因爲她的善良，抑或是因爲她對他的同情而已，只有他傻傻地誤以爲她真的對他有感情。
她這個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心太軟，就好像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好心把他帶回了鬼谷，也如同遇到莊楓那個傻小子，她也會收留他。
一直以來都只是他一廂情願而已，或許她自始自終都只把他的感情當成一個負擔吧？
東方瑜見他突然不說話了，忽然覺得自己剛纔說的話有些重了，心裏有些愧疚，說道：“喂，你不會生氣了吧？我剛纔說的只是氣話，如果你連這也生氣，那你就是小氣鬼！”
“瑜兒……”祈夜忽然低聲喊了她一聲，擡起頭來說道：“一直以來，我的一廂情願是不是給你造成了困擾？”
東方瑜聞言愣了一愣，心快速地跳了一下，他怎麼忽然說起這個了？
“你怎麼會這麼說……”東方瑜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吶吶道。
“我喜歡你，希望能給你幸福，讓你開心快樂，原本我也一直以爲你是喜歡我的……”祈夜聲音裏帶了幾分壓抑，似是說出這些話費了他極大的力氣。
東方瑜聞言心中一堵，難受得喘不過氣來，鼻子也有些發酸。
祈夜眼睛閉了閉，像是終於做出了一個讓他痛苦的決定：“既然你不喜歡我，覺得我給你造成了困擾，我以後不會再糾纏你了……”
東方瑜在這一瞬間終於知道了心痛如割是什麼滋味，難過的同時又有些鄙夷自己的矯情。
明明是你自己讓人家不要再糾纏的，現在人家說了不糾纏了，你爲什麼又要這麼難過呢？
如果他不是她的師叔該多好，她不嫌棄他是孤兒，不嫌棄他沒有身世背景，只要他喜歡她，她也喜歡他就夠了。
可是現在她和他的身份關係橫亙在他們中間，像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即便他的話讓她難受至極，她也沒辦法說出半句反駁的話。
“你若是真的喜歡莊楓，我也不干涉你和他在一起了，只是你們大婚的時候，不必邀請我了。”祈夜說道，他怕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麼衝動的事。
把一個人放在心底這麼多年，要割捨談何容易？
她對他的關懷只是她的施捨和同情，是他一直會錯了意，把這當成了自己冰冷童年裏的唯一溫暖，甚至還可笑到想要一輩子抓住不放手。
“啪”地一聲，眼淚掉在了手背上，連東方瑜都被自己嚇了一跳，慌忙擦去眼角的淚水，吸了吸鼻子說道：“好，不邀請你。”
祈夜只覺得一剎那間像是有什麼從自己的生命裏抽離了，所有的溫暖都變成了泡影，只剩下了冰冷和死寂。
好像又回到了一開始的時候，他又變成了一個人。
他想要一輩子守護的溫暖，原來終究是不屬於他的。
東方瑜也覺得心像是被什麼揪住了一般，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明明對他的喜歡沒有多深不是嗎？爲什麼還是會難過得快要死掉。
所謂的長痛不如短痛，就是這樣嗎？
要先經過一場大痛，以後纔會慢慢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