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用了晚膳後,沐芷汐便回到了自己房間,沐浴更衣後躺在了牀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着,腦海裏反反覆覆出現的都是那張俊漠冷酷的臉龐。
上次在醉仙樓門口她匆匆逃了,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今日白天倒是看清楚了,他好像比以前更冷漠了些,身上的威壓也比以前更懾人了,彷彿全身都帶着棱角,拒人於千里之外。
沐芷汐想起第一次在軍營裏見到他的時候,他也冷得跟冰山一樣,但後來慢慢相處下來,她發現他其實也沒有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不講人情,偶爾還是有溫和的時候,性格也有所緩和了,沒想到現在九個月過去,他又恢復了最開始時淡漠冷酷的樣子。
這九個月他在幹嘛?可有派人找過她?還是說他已經完全忘記了她這個人的存在,她今天擔心被識破完全是多餘的?
幾個問題突然從腦海裏蹦出來,連沐芷汐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她爲什麼要管他這幾個月去幹嘛了?他有沒有忘記她關她什麼事?
“不想了,睡覺!”沐芷汐煩躁地用被子矇住了頭,開始數起綿羊來,努力把腦海裏的那道墨影換成小綿羊的身影,數着數着,還真的睡着了。
長夜寂靜,淡淡的月華灑在院前的石階上,朦朦朧朧的像是籠罩了一層潔白的光芒,此時正是初春,草叢裏的蟋蟀已經開始鳴叫了,爲這漫漫長夜添了幾分熱鬧。
然而沐芷汐纔剛睡着沒多久,房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陳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子遇,快醒醒,皇宮裏來了人,說是要請你進宮。”
沐芷汐正睡得迷迷糊糊,但聽到“皇宮”兩個字,還是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起身穿上衣服後,沐芷汐打開了門,看到陳伯臉上有些焦急,不由問道:“陳伯,發生什麼事了?”
“方纔宮裏來了一位公公,說是要立馬請你進宮一趟。”陳伯說道。
陳伯也是被半夜的敲門聲吵醒,披衣起身去開門才發現一位公公模樣的人帶了幾個侍衛立在門前,尖聲尖氣地說要請一個叫顏子遇的人進宮,又不說明緣由,陳伯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這才急忙趕來找沐芷汐。
“公公?”沐芷汐聞言心中倒明白了幾分,這皇宮裏的人大半夜的來找她,唯一可能的就是跟今天東方宇和東方明月遇刺一事有關了。
“陳伯別擔心,沒什麼事的,我去見見那位公公。”沐芷汐安撫了陳伯幾句,轉身朝前廳走去,腳步有條不紊,在夜色的掩飾下,眉頭卻輕微地皺了一下。
這般大半夜被人擾了清夢,任是誰也不會有很好的心情,並且聽陳伯說那位公公來得匆忙,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事。
*
前廳裏,一位身着深藍色太監服的公公正着急地踱來踱去,幾乎要皺成菊花的老臉上也是一臉焦急。
李公公正愁眉苦臉着,剛轉身就看到一位年輕公子迎面走來,那人踏着皎皎的月光,周身清華高貴,倒像是從九天之外凌空走過來的一般,饒是在皇宮裏見過了不少大場面的李公公也不由怔了一怔。
而就在李公公怔愣的瞬間,沐芷汐已經跨過了門檻,開門見山地問道:“公公深夜來訪,可是有什麼事?”
李公公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此番來的目的,急忙道:“咱家姓李,是在瀟妃娘娘身邊伺候的,瀟妃娘娘有急事請顏公子進宮,麻煩顏公子趕緊跟咱家走一趟吧。”
沐芷汐心中的猜想已經落實,瀟妃正是東方宇的母妃,看來這李公公來找她入宮果然跟今天的事有關,只不知是福是禍了。
“在下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跟李公公入宮。”沐芷汐神色不變道。
陳伯把沐芷汐拉到一邊,悄悄問道:“子遇,你真的要進宮?”
沐芷汐點點頭,人家都來請了,能不去一趟嗎?況且看這李公公的態度,瀟妃應該不是爲了爲難她才請她進宮的。
“不用擔心,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沐芷汐說道,“麻煩陳伯給我留門了,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就回來了。”
陳伯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着沐芷汐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暗暗收了心,只說了一句:“萬事要小心!”
“李公公,可以走了。”沐芷汐說道,說完當先往門口走去,步履從容。
“多謝顏公子了。”李公公趕緊跟上。
沐芷汐走到大門口,發現門口停着兩輛馬車,馬車旁還等着幾名侍衛,原來李公公今晚出宮早就準備好了,是非要把她請進宮不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沐芷汐上了一輛馬車,李公公上了另一輛,車伕立即趕起車來。
陳伯看着馬車消失在夜色中,直到車軲轆的轉動的聲音漸漸遠去才轉身關了門。
安靜的街道上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車聲,像是爲了驗證李公公的話,今晚的事情真的很緊急般,馬車跑得飛快,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在皇宮門口停了下來。
李公公出示了通行的令牌,守門的侍衛放了行,馬車就一路暢通無阻地駛進了皇宮。
馬車飛馳在長長的宮道上,車簾被風吹起,沐芷汐轉過頭來便看見了宮道兩旁掛着的八角琉璃燈,明亮輝煌,兩旁高高的宮牆顯示着皇宮的莊嚴,牆頭上雕砌的祥龍瑞獸在淡淡的月華下看不清顏色。
沐芷汐進過一次皇宮,對這條宮道不陌生,但她此刻的心緒卻有些複雜,不是擔心也不是害怕,而是稍微有點遺憾。
幾天前她還想着如何避開東方宇,不想跟皇家的人扯上關係,但現在看來這是不可能的了,並且她此刻隱隱有某種預感,自己今夜踏入了這皇宮,恐怕今後就再也無法跟皇室的人撇清關係了。
大約走了一刻鐘,馬車纔在一處宮殿前停了下來。
“顏公子,到了。”李公公在車外說道。
沐芷汐從容不迫地下了馬車,擡頭便看見宮殿的匾額上三個金色的大字在月光下泛着光——欽安殿。
與殿外的漆黑夜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宮殿內此刻正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