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奧從一開始就知道，卡倫在學習自己。
起初，這很正常，正常得就像是卡倫小隊裏現在逐漸開始流行喝冰水一樣。
但卡倫學得太快了。
那個自己親自拉進小隊的編外隊員，也就用了那麼點時間，就已經建立了屬於他自己的優質小隊。
尼奧曾聽卡倫親口說過，他的家族信仰體系特徵是……學習。
被學得很快其實也會給自己帶來極大的壓力，這感覺就如同是自己身上的衣服正在被人到處掀起來看，而且自己身上所剩的衣服還不多了。
你會本能有種羞恥感，隨之而來的還有焦慮。
這種焦慮最直接的體現就在“祕密交換”時的籌碼失衡。
尼奧原本以爲自己是個富翁，卻又不得不面對卡倫居高臨下地問詢：你還有麼？
然而，尼奧從未拒絕過卡倫對自己的學習，雖然他會有各種心理和生理上的排斥，卻沒有想過要割裂和隔絕。
大概，人，就是容易寂寞吧。
就比如現在，尼奧挺希望卡倫就站在旁邊看着，然後對自己的這一連串招式做一個點評，因爲他的點評肯定能讓人舒心，讓自己體會到“分享”帶來的加倍快樂。
可惜，他不在。
光明之火熄滅，被燒成炭的錫德拉夫人身體向後栽倒。
不過，尼奧並未覺得自己已經贏了。
雖然光明之火幾乎對一切攜帶負面屬性氣息的存在有着剋制作用，但不管怎麼樣，人家好歹是一尊邪靈，而且是近期瘋狂進補過的邪靈，最起碼的尊重是要給的。
“啪”的一聲落地後，木炭瞬間後滑拉起，表層的黑皮開始脫落，大面積的皮膚殘**現在被黃色的植物表皮所填補。
這感覺，像是嚴重掉漆的玩具錫兵。
尼奧雙手抓住自己的頭，將它固定，然後身子開始倒轉，將自己的位置“擺正”。
緊接着，又是一連串的“咔咔”聲，腦袋被重新固定了下去。
胸口處的兩口貫穿傷正在快速癒合，心臟依舊偏離沒急着拉回去，反正根據現實需要可以隨時調整。
兩個人在此時都在各自忙活着，整理着自己的身體。
尼奧結束了，他的神色看起來有些蒼白，眼眸裏透着一股子疲憊，不過這是裝的。
事實上上次激發出來的“瘋教皇”血脈給予了尼奧全方位的提升，包括嗜血異魔血脈的能力，得到了進一步的開發。
這還要得益於卡倫那刺向自己胸口的一劍劍，被搗爛的自己接受治療後，身體在復原時感悟到了新的東西，自己腦子裏那隻嗜血異魔先祖近期“嗡嗡嗡”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了，一方面是被瘋教皇血脈刺激的，另一方面也是因爲他自己的底氣更足了。
但尼奧一直嫌棄這位比不上菲利亞斯，可以說差距太大，因爲不像是現在的小說和電影裏將“血族”塑造得多麼高貴與典雅，只有尼奧清楚，他們的先祖到底有多原始和沒文化。
有些時候，這就是機緣和命運的共同造就。
尼奧原本只是一個秩序信徒，瘋教皇血脈和嗜血異魔血脈都來自於別人的“給予”，可結果發展到現在，反而他自身最初始的“秩序力量”消失了不見，外來的力量佔據了主流。
當然，在此期間尼奧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他一直在走鋼絲，這中間哪怕只出一點差錯，他都早可能不在了。
撇開卡倫不談的話，尼奧覺得自己也勉強能算是一個小天才。
錫德拉夫人一隻眼睛泛着黃光，像是琥珀貓眼；另一隻眼睛則依舊保持着最初始的色澤。
“我是不是該謝謝你？因爲伱的連續打擊，削弱了媽媽的力量，讓我現在掌握了大半媽媽的身體。”
尼奧點了點頭，道：“我不介意你跪下來向我道謝。”
“我可以向你跪下，只要你能接納我，我的媽媽爲了養育我真的太辛苦了，爲了媽媽能過得輕鬆點，我願意投奔你。
你只需要給我兩個承諾；
一，餵我喫飯。
二，一段時間後，將我放歸崗森半島。
在這段時間裏，我將成爲你的夥伴、戰友、兄妹。”
尼奧笑道：“莫名其妙的，我的輩分一下子低了？”
“哦，當然，我願意稱呼你爲父親大人。”
“嗯哼。”
“我也能稱呼你爲爺爺，稱呼都是小事情，你喜歡就好。”
“抱歉，我對你沒有絲毫的興趣。”尼奧十指交叉，輕微拉扯，一陣脆響傳來，“我很難想像，當我告訴我的朋友，我最近收服了一頭邪靈時，他該以怎樣的目光看着我。”
“他會羨慕的，非常羨慕。”
“是的，他會，就像是在約克城裏住着高檔別墅的人，去忽悠睡在下水道的小男孩：真好啊，你的生活裏總是充斥着煙火氣息。”
“沒法談了？”
“是沒得談。”
“這麼決絕？”
“你讓我一個手下永遠醒不來了，你知道我有多憤怒麼？因爲我將爲他支付餘生的看護費，我的心，在滴血。”
錫德拉夫人慢慢彎下了腰，她的右臂開始逐漸拉長和硬化，凝聚成了一杆長槍；她的左臂則開始收縮，凝聚出了一面盾牌。
一杆長槍，一面盾牌，這是崗森半島上的魯拉一族所供奉的圖騰形象。
在早期和維恩殖民者軍團交戰時，魯拉部落的勇士基本都是這樣的裝備，只不過後來維恩殖民者“給”得太多了，現在的魯拉族勇士也是扛槍拉大炮，甚至還有自己的海軍，雖然只是十幾艘繳獲過來的小炮艇。
尼奧身上浮現出光明鎧甲，右手攥着光明之劍。
在交手前，錫德拉夫人似乎還想做最後一輪嘗試，她開口道：“其實媽媽她很可憐，我也很可憐。她忠於秩序，秩序卻拿她的同族進行屠戮實驗。我呢，只不過是想要保護自己的子民。我們，都沒有錯。”
“是的，我能理解。”
“所以，你作爲一名光明餘孽，到底是站在什麼立場上要對我們死追不放手的？”
“我的立場一向不固定，如果可以的話，我睡覺想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我也能爲此編造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立場。”
“我明白了。”錫德拉夫人雙腿下蹲，重心下移，“動手吧。”
“好的。”
“嗡！”“嗡！”
兩個人的身形都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對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