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斯沒有迴應,身形再度落下,雙腳,踩在了墓園泥濘的土地上。
墓園內,是阿爾弗雷德、老霍芬以及一條狗。
因爲先前狄斯用結界隔絕的關係,所以結界內剛剛發生的事情,外界並無法感知到。
而那位邪神本就無法被看見,此時的他更是已經被封印在了一條狗體內,相當於又加了一道阻隔,自然更加無法可見。
“狄斯,藐視秩序神殿是什麼下場,你應該清楚。”
西蒂的身影出現在了狄斯身前,攔住了狄斯。
狄斯沒有理會這位高高在上的神殿長老,他雙眸之中的金色在此時完全褪去,身上的氣息也以極快的速度滑落,到最後,只保留到一位基本的秩序神教審判官水平。
也就是說,
現在西蒂可以一根手指就輕易地碾死麪前的狄斯,但她的臉部,只剩下僵硬。
狄斯從她身前繞開,走過去,她也只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雖然她的脾氣在進入神殿當長老前就是出了名的暴躁,進了神殿成爲長老後也沒有絲毫收斂,但她是一個以大局爲重的人。
秩序神教,需要狄斯。
除非狄斯真的表達出了清晰的決裂姿態,否則,她就算嘴上喊得再大聲,也依舊不忍……不,是不捨得將這位新晉的長老就這樣抹除。
這是秩序神殿的損失,更是秩序的損失。
她生氣的是,狄斯分明是洞悉了她的心態,所以才……肆無忌憚。
尤其是,狄斯雖然是個老人,但在她眼裏,依舊是一個晚輩,她的真實年齡,其實很大,拉斯瑪在他們眼裏,更像是一個孩子。
不尊重秩序神教,也不尊老!
西蒂眼裏充斥着一股怒火,轉身,看向狄斯的背影:
“神殿不會一直選擇縱容你,秩序的規則上,不會允許存有塵埃。”
狄斯頭也不回,
只是擡起手,揮了揮:
“還有兩天。”
似乎意識到零點已經過了,
狄斯又自我糾正道:
“還有一天。”
蓋勒開口道:
“這是你給的日子,也是我們的最後期限,我們可以繼續等,等到禮拜天那一天。”
狄斯回了一聲:
“是下午。”
因爲上午,他需要帶着教堂裏的信徒們做禮拜。
三道光柱拔向空中,消失不見。
“西蒂,你看到了麼,他不是在破境,他其實早就熟悉這個領域了,他只是故意將一隻腳踏進來,他是近千年來,神教裏最優秀的一位天才。”
“你不用每次都提起這個,我們自己有眼睛可以看,我們也不會認爲當年他當着你的面說出那種大不敬的話時你沒有選擇懲戒他是你的目光深遠。
因爲他越是天才,就意味着當他選擇當麻煩時,神殿的麻煩會有多大。”
“我倒是開始期待那天到來的談判了,或許,他的選擇會和占卜裏的不一樣。如果他執意要選擇叛教,先前就應該與那四個一同呼應纔對。
或許他今夜,只是想把那些在四周陰暗處窺覷的傢伙給趕走,讓他們絕了趁機佔便宜的心思。
他可能,
是真的想要來一場談判。”
……
卡倫做了一個夢;
他一開始很冷,冷得刺骨,冷得靈魂似乎都結了冰,但很快,兩道暖流就靠了過來,不僅驅散了他的寒意,還帶來了溫暖與和煦。
他睡着了,應該是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夢,在一開始進入時,他就清晰的知道是一個夢。
在這個夢裏,他躺在草地上,面前,是陽光明媚藍天白雲,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而在他身體兩側,分別躺着一男一女。
男的,很英俊。
卡倫覺得他和狄斯有些像,也和自己有些像。
然後,卡倫笑了;
因爲他猜出對方是誰了,所以“和自己有些像”,實在是有些可笑了。
男人似乎是察覺到卡倫的笑容,側過臉來,看着卡倫,他也笑了。
他的眼眸很清澈,給人一種仁厚的樸實感。
茵默萊斯家的男人,長得都好看。
卡倫又側過臉,看向另一側躺在那裏的女人,女人已經手撐着側臉,在看着他了。
她很漂亮,是那種大大方方的漂亮,尤其是她的金髮,和自己好像。
這是夢,
這應該是夢吧。
卡倫嘆了一口氣,
道:
“我很想努力,但我真的喊不出‘爸爸’和‘媽媽’的稱呼。
我也很抱歉,我佔用了你們兒子的身體,也佔用了他的名字,他的身份,嗯,也佔用了他的家人。”
面對梅森、瑪麗、溫妮這些長輩時,卡倫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正常的交流與接觸就是了。
但在面對這兩位時,
卡倫心裏無法抑制那股愧疚。
因爲自己的這具身體,是他們的兒子。
“你不用喊我父親。”男人說道,“我也沒有把你當作我的兒子。”
女人開口道:“我曾嘗試過,但我失敗了,你不是我的兒子。”
卡倫雙手枕在後腦位置,
儘可能地調節到一個讓自己躺的更舒服的姿勢,
道:
“嗯。”
其實,三個人的姿勢,都很隨意,也都很舒服。
男人開口道:“在我眼裏,你和梅森和溫妮很像,就像是我的另一個弟弟。”
女人開口道:“我雖然沒辦法把你當作我的兒子,但能看到自己的‘兒子’能夠繼續活下來,我心裏其實很欣慰。”
卡倫腦海中開始分析他們話語中的深意,揣摩他們內心的想法。
雖然,這個夢,可能就是內心世界的投影,但這是他的職業習慣,也是在此時,他唯一能做的事。
因爲他不可能爬起來,牽着“父親”的手,再牽着“母親”的手,學着真正兒子的模樣喊道:
“爸爸,媽媽,我們來像小時候那樣一起放風箏好不好?”
男人姓茵默萊斯,所以他把自己當作了家人。
女人雖然會跟夫姓,但她對茵默萊斯家的感情肯定不如她的丈夫,她的心態像是捐獻孩子器官的家長,可能也會有着一種離開自己的孩子他們依舊在這個世上“發着光”的慰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