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8章
明明上午才見過面，但戰斯爵和寧熙望着病牀上耳鬢白髮的戰龍城，恍若隔世。
老太爺戴着氧氣罩，蒼老瘦削，穿着寬鬆的病服，病服下面彷彿皮包骨頭，氧氣罩上隨着他的呼吸，凝結出一圈淡淡的白色水霧，一明一滅，彷彿象徵着他的生命即將到盡頭......
聽到有人進來，他費力地睜開了渾濁的雙目。
脣瓣動了動，想說點什麼，卻很無力，只能發出一些類似於哼唧的聲音，與早上那個戰龍城簡直天壤之別！
“爺爺......”戰斯爵鼻尖一酸，猛地紅了眼眶，拉起了戰龍城的手。
寧熙不由自主流着淚，大顆大顆順着臉頰往下滑......
寶貝和小夜夜乖巧地圍了過來，小傢伙們還不懂什麼叫離別，只是看着曾爺爺的樣子很難受，一口一個曾爺爺快點好起來陪他們玩。
“阿爵......”戰龍城瘦骨嶙峋的手在牀沿動了動，突然又多了幾分清醒：“你來了？”
“嗯，我來了。”戰斯爵把眼淚憋回去。
戰龍城一定不希望看到他哭，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孩子們也來了......挺好，挺好......”眼珠轉了轉，他有氣無力地望着寧熙和幾個孩子：“以後，我要走了，不能再照顧你們了，好好看着阿爵，好好看着戰家......”
寧熙眼淚突然就涌了出來，搶到戰斯爵面前，握住了戰龍城的手：“不會的，爺爺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將來寶貝和小夜夜們還希望你給他們選老婆呢......”
戰龍城虛弱地扯了下嘴角，像在笑，但臉上實在乾乾瘦瘦，笑起來很彆扭。
沒了多少亮光的眼睛裏也浮現幾縷不捨和淚光......
“我也捨不得我的幾個小曾孫們啊，但是我真的又覺得好累啊，睜開眼，喘口氣，我都像要把一生的力氣都用上，瞧，我是不是很沒用？”
寧熙捂着嘴：“沒有，爺爺你是最好的。”
“寧熙啊，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但爺爺知道錯了，你不要記恨我。”
“不會的，我不記恨您，我知道你都是爲了阿爵好......”
“那就好就好......”戰龍城嘴裏一會說着胡話，一會又像格外清醒，他喋喋不休地重複：“等我死了，你要多帶孩子們來我墳前看看，我還想看他們長大成人，娶老婆、生小小曾孫......”
寧熙瞬間淚流滿面，喉嚨裏像堵着海綿：“我一定會的，爺爺，你撐着點......”
“好好照顧阿爵，照顧我的小曾孫們......”
渾濁的話音在病房內四散開，戰斯爵緘默着，重重地捏緊了拳，幾秒後，又突然鬆開，彷彿在逼迫自己接受某個事實——
“你還有什麼其他願望麼？說出來吧，我替你完成它。”
戰龍城慢吞吞地把視線落向寧熙，眼前彷彿勾勒出另一幅畫面。
那是幾十年前，一對男女在花園間嬉戲。
他眉眼倏忽綻放溫柔地笑，脣動了動，似乎在喊“阿雙”......
從病房內出來，所有人周身都籠罩着一層極致的悲傷。
短短几個小時，戰龍城病情急轉直下，完全出乎了喻燁的預料。
寧熙趴在戰斯爵的肩頭，緊咬着下脣，無聲地壓抑。
戰斯爵伸手輕拍着寧熙的後背。
“抱歉，說好的慶祝，結果變成讓你在醫院一直陪着我。”
寧熙搖了搖頭，從他懷裏擡起臉，眼圈微紅：“我知道爺爺最後的願望是什麼，我去找外婆，不管怎麼說，都希望他能走得不留一絲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