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
太陽高懸,陣陣秋風讓李翰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孔啓明站在鐵鍋前,手拿着一根句巨大的木仗不斷在鍋中攪拌。
即便是深秋,他的臉上也滿是汗珠,身上的官服半敞。
心中對李翰已是恨急了。
堂堂戶部尚書,居然在這裏熬鹽。
傳出去在這朝堂之上還有何立足之地。
鐵鍋中鹽水咕嚕嚕冒泡,水中的離子開始結晶。
白色鹽鹽粒逐漸開始顯露。
孔啓明的一顆心也沉到了谷底。
真的把鹽製出來了?
就憑那幾塊木頭就能去掉滷水的毒素?
時間流逝,白色的結晶體也越來越多。
在場的打大臣也全都露出驚訝之色。
精鹽不是沒有見過,但大多數人家根本就喫不起。
一斤雪白的精鹽至少要五百文,就算是富豪之家也只有幾位主人可以享用。
就是因爲製作方法繁雜,工藝繁瑣,導致普通百姓根本就享用不起。
而現在,僅僅幾個木桶,幾塊麻布,一些爛木炭就能夠得到精鹽。
如此做法,一旦推廣出去再加以賦稅,大唐府庫充盈不再是假話!
“真的成了?”尉遲恭向前兩步,推開孔啓明伸手進鍋掰下一塊填進嘴裏。
鹹!
極致的鹹,尉遲恭面部抽搐,可還是硬生生把鹽嚥了下去。
臉上神色扭曲,一刻鐘之後才緩了過來。
便是大笑:“哈哈哈,此法果真可以,縣男奇思妙想本將佩服!”
一旁的孔啓明臉色慘白,顫抖着胳膊把手伸進了鍋裏。
拿出鹽粒塞進最嘴中。
一剎那,他差點哭出來,一方面是鹹的另外一方面則是怕的。
一擡眼,就發現李翰正斜着眼睛瞅着自己,心中更爲難堪,
雙手抱拳:“縣男果然大才,適才是本官有眼無珠,還望海涵。”
“至於賭注.....在下,在下自然不會反悔!”
衆目睽睽之下,孔啓明再無反悔的可能。
親手摘下官帽,解開身上的官服,露出貼身的白衣。
他的臉上滿是不甘,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李世民揹負雙手,冷眼看着這一切。
製鹽之法李翰早就跟他提過,只是並沒有放在心上。
今日一觀,果然極妙。
大唐鹽礦不少,按照此等方法必然能夠解決邊關將士缺鹽之苦。
“有此方法,我大唐邊軍再無缺鹽之苦,本將軍在此謝過李縣男。”
程咬金走過來雙手抱拳,眼神中滿是驚喜。
有了鹽,邊軍就會更有幹勁,在輔以馬蹄鐵,則唐軍必定所向披靡!
“大軍爲國征戰,我大唐男兒連死傷都能拋在腦後,區區製鹽之法何足道哉。”
“好小子!”
程咬金眼中精光一閃,心中暗暗懊悔當初出征怎麼就讓尉遲老黑給搶了去。
要是自己去的話,說不定還能多親近親近。
說話間,孔啓明身上的衣物已經全都脫了下來。
只剩下一身白衣,立在顯得殿之前。
“陛下,臣有眼無珠,自當守諾。”他跪在李世民面前的,雙掌接地額頭貼於掌背:
“臣,請辭!”
諸位大臣臉色皆是一變,孔啓明雖說不是什麼大才,但在這個位子上也沒有出現過什麼差錯。
僅僅因爲一次賭約,就讓十幾年苦心經營化作烏有實在是讓人唏噓。
衆人有想爲他求情,但李世民的冷漠讓他們不敢開口。
目光皆看向李翰。
在場的只有這位新晉的縣男,又貢獻出製鹽之法的少年才能出手。
可剛剛孔啓明對他沒有一絲好臉色,讓他出言,可能嗎?
這時,李世民也把目光轉向李翰。
在場的人都在等待着他的決定。
不僅是李世民,還有那些知道李翰底細的秦王府舊臣。
沉默了幾刻李翰才慎重開口:“孔尚書,不,啓明兄。”
話音剛落,孔啓明的臉色瞬間暗淡了下來,看樣子李翰並沒有打算放過他。
“你我二人之間的賭約皆是爲了大唐,但事已至此即便是我毀約對你來說也是一種羞辱。”
“所以,我斗膽請你去莊子上,成爲學堂的老師。”
本來心如死灰的孔啓明一怔,迷茫的擡起頭看着李翰。
學堂?
當老師?
李世民狠狠瞪了李翰一眼。
兔崽子牆角挖到老子這裏來了。
察覺到孔啓明心中的疑惑,李翰接着說道:“在下不才,莊子上收留了不少孤兒,大多無父無母。”
“在下不忍讓他們繼續流浪,索性就建了座學堂,給那些孤兒們用作教學。”
“只是學堂好建,但老師難尋。”
“如果啓明兄同意,那就跟我走一遭。”
說罷,他靜靜的看着孔啓明。
一位戶部尚書,做教書先生肯定是綽綽有餘的。
重要的還是看他自己同意不同意。
孔啓明神色不斷變換,最後依舊是搖了搖頭。
“多謝縣男擡愛,只是爲官多年頗爲勞累,只想休息。”
果然。
李翰心中沒有任何意外,他如此說也只是爲了給對方一個臺階。
既然不答應那也不必強求。
小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那便罷了。”
“散了吧。”
李世民一揮袖子,直接讓諸位大臣離開。
“李縣男,隨朕來。”
剛準備離開的李翰被叫住,只能跟着李世民走進了書房。
同行的還有長孫無忌等人。
“說說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剛走進書房,還沒來得及坐下,李世民就開口說道。
在場的都是極爲熟悉的人,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我有一策,還請各位叔公給點意見,”
“一、在大唐各州府設立鹽鐵官,由他們統一管理鹽鐵的經營。”
“二、精鹽由三省統一調配,並向府衙收取薄稅。”
“三、每三年,鹽鐵官便輪換一次,防止這些傢伙們中飽私囊,荼毒鄉里。”
杜如晦聽得連連點頭,長孫無忌眼有異色,房玄齡一時間更是想到了多個補充的條件。
等到李翰不再說話,房玄齡轉頭看向他問道:“那公子如何杜絕私鹽買賣?”
“既要州府統一分配,那必然會導致分配不均。”
“分配不均便會心生嫌隙,何況公子的製鹽之法如此便捷。”
“恐怕私鹽難絕。”
“如此一來,何談充盈府庫?”
李世民聽得連連點頭,長孫無忌也認同房玄齡的看法。
私鹽不絕,官鹽又有何用?
嘖,不愧是智囊!
李翰心中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