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感情讓他不相信她。
讓他相信他媽媽所說的那一番話，讓他覺得柳瑜是真的騙他。
這番話真是見血封喉，鋪天蓋地的悲哀將他席捲。
太痛，以至於需要半張着嘴，才能呼吸。
旁邊認識羅遊，同一個部隊出來的兄弟伸手去拉他，用力將他扶了起來，“羅隊，別難過了。”
羅遊急促地護膝，視線恍惚，“我……我要去找她。”
汪婷嘲諷地看了他一眼，此刻已經不想再理會他，轉身就走。
厲景煜始終站在後面，他看了羅遊半晌，深吸了口氣，擡頭看了看天空，隨即什麼都沒說舉步就走了。
羅遊在這件事上不是個東西，可柳瑜都死了，活着的人再悔恨再痛苦，其實也不能撫慰柳瑜的難過跟遺憾，能撫慰的，大概也只有那些替柳瑜抱不平的人的心。
羅遊磕磕絆絆地攔車趕到火葬場，可他去的實在是太晚了，柳娉瑤已經將柳瑜帶走了。
柳瑜不是京都人，人死之後自然要回歸故里，當天下午柳娉瑤就開着車帶着柳瑜的骨灰回了老家。
不只是最後一面，羅遊連柳瑜留在這世上唯一的痕跡都沒有再見到。
有些人，錯過一次便是一生。
羅遊在烈日之下抹着眼淚，下一秒，口裏涌出腥甜的鮮血。
他晃晃悠悠，步伐不穩，眼前開始模糊。
他在突然之間想到那天早上他給柳瑜送早餐的場景，那時候柳瑜已經注射了疫苗，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很多，看到他走進病房就對着他笑起來，她的笑特別甜，眉眼彎彎，臉頰邊還有一對小小的梨渦。
她笑着對他說了一句，“你來啦。”軟軟糯糯的嗓音裏裹着軟綿綿的愛。
可他遲到了。
他也沒有來。
尹芊芊下午就去拍攝了mv，她臉色不太好，讓化妝師將妝容上濃一點，呈現出來的樣子更加豔麗，更加驚心動魄。
她的表現很好，爲了趕進度，連夜將她跟張雲清的兩支mv都拍攝完了，拍完之後天都快亮了，尹芊芊上了夏衍的車說了一句：“送我去隔離區。”
隨後就睡死過去。
夏衍皺着眉頭想勸一句，側目又看到尹芊芊臉上的疲憊裹挾着濃烈擔憂，又將那些勸慰給吞了回去。
車子乘着晨霧，向隔離區駛去。
到了隔離區夏衍先將車停穩，將車窗打開一點通風，再推門下車買了兩份早餐，買完早餐回來之後他纔將尹芊芊叫醒。
“我問過他們了，再等二十分鐘他們就換班了，你喫完早餐估計就能見到厲景煜了。”夏衍將豆漿包子遞給她，說完這句之後又狠狠皺了下眉頭，“見完趕緊給我滾回去睡覺！”
都快兩天兩夜沒閤眼了。
尹芊芊懶懶地擡了擡眼皮，接過豆漿說了聲謝謝。
她默默地喫着包子喝着豆漿，快要喫完的時候尹芊芊突然道，“夏衍，你跟我合作吧，我們一起一定可以成功。”
夏衍側目看向她，“我不明白。”
“嗯？”
“爲什麼非得冒這麼大風險去開娛樂公司？爲了賺錢嗎？你應該清楚，如果按照我給你的定位發展，你根本就不會愁錢。”夏衍深吸了口氣，“你一個女孩子，費心費力地去開公司，愣頭青一樣往前衝，圖什麼？”
尹芊芊吸了口豆漿，側目看向夏衍，朝他笑起來，“真圖賺錢啊。”
夏衍皺起眉頭。
尹芊芊抿脣，“想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後投資醫療投資科研。厲景煜保家衛國，救百姓於水火，爲了這個目標捨命都行，而我沒他那麼偉大，我不敢上戰場，所以就想賺很多很多的錢，讓那些有能力的學者們毫無後顧之憂地專心搞科研，我和厲景煜都想看到祖國，繁榮昌盛。”
她說完之後咬着吸管，脣角淺淺地勾起，“我們不能阻止天災，至少下一次，在遇到這次這樣的事情的時候，可以從容不亂地第一時間研製出克服病毒的藥吧。”
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會因此死去。
夏衍瞬間沉默下來，背脊微微彎曲，眼眸微側，看向了車窗外。
外面響起一陣喧譁聲，尹芊芊側目去看，裏面換班了。
“我先下去。”尹芊芊說了一句，推開車門邁腳下車。
車門一開一關，夏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傻姑娘。”
他低低地說了這麼一句。
厲景煜不負責外面，但陳嘉宇今天負責外面，尹芊芊看到陳嘉宇就朝他揮手。
“小嫂子，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陳嘉宇趕緊朝她跑過去。
尹芊芊朝他笑笑，“我來找厲景煜，你幫我叫叫他可以嗎？”
“可以，馬上，小嫂子你先等等啊。”
尹芊芊點了點頭，就看着陳嘉宇扭頭飛快地跑了。
厲景煜出來的很快，尹芊芊埋着頭在踢石子，頭上就被揉了一把。
“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尹芊芊擡眼朝他看去，此時陽光穿透雲層，晃出白燦燦的光線，晃在厲景煜的頭頂，尹芊芊笑起來，“厲景煜，你在發光。”
厲景煜先是愣了下，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尹芊芊這話的意思。
他揚脣，“這麼早過來，喫早餐了嗎？”
尹芊芊點頭，“喫過了，我拍完mv直接就過來了。”
厲景煜眉間微蹙，“一晚上都沒睡？”
尹芊芊伸手就勾住他的脖子，“對啊，好累。可以去你的宿舍睡覺嗎？”小姑娘朝他眨着眼睛，明明是有着勾引的意味，偏偏又坦蕩的不像話。?
隨後厲景煜大概就明白了，他的小姑娘大概是在安慰他。
厲景煜伸手回抱住她，手掌輕撫過她的背脊，“還有七天。十天的觀察期過去，隔離區就會開放了。我也可以回去，到時候會有假期。”
尹芊芊點着頭，“那我在家裏等你。”
“嗯。”厲景煜低頭在她額頭輕吻了一下，“沒事的。”
尹芊芊將自己縮進他懷裏蹭了蹭，“想安慰你，可我突然好難過。”
她一有時間就過來，是怕他會內疚，沒能救下柳瑜。
可在他懷裏的這一刻，她更加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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