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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任是無賴也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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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三、任是無賴也動人

    陳操之迎郗超到正廳坐定,指着李靜姝送來的拜師束脩禮說道:“嘉賓兄,我要向你求救”

    郗超笑問:“何事”

    有些事陳操之對桓溫不便直言,在郗超面前則無此顧忌,說出來正顯親密信任,陳操之便將那日在姑孰溪畔與李靜姝相遇之事一一說了。

    郗超大笑,說道:“子重爲江左衛玠盛名所累,每到一處,便惹情緣,那李勢妹今年二十有八,竟也對子重窮追不捨,哈哈,着實有趣”

    晉人風氣,議論他人姬妾不算失禮,但這畢竟是桓溫寵妾,原本身份也特殊,乃是亡國的公主,與尋常侍妾是大不一樣的。

    陳操之道:“嘉賓兄莫要只顧取笑,教我應對之策吧。”

    郗超拈起李靜姝送來的一塊碧玉佩,對着光照看,說道:“蜀中特產,上品青琅玉,這束脩禮價值不菲啊,成漢李氏滅國至今已十五載,卻還有人擁戴,每年都有人至建康向歸義侯李勢送蜀中特產”話鋒一轉,說道:“若是一般妾侍,又未育有子女,桓郡公就是將這妾侍贈給你又何妨,這亦是風流韻事,只是這李勢妹卻是不行。”

    陳操之汗顏道:“嘉賓兄,我是向你求教如何應付此事,我豈是那好色之徒,即便好色,又豈敢覬覦桓郡公的侍妾,只是這李勢妹喜怒無常,近之不可,拒之則怨,恐有後患。”

    郗超笑道:“子重不必擔心,桓公雅量非常,又對你極爲倚重,決不至於爲這事怪罪於你,這樣吧,你與我一道去見桓郡公,乾脆把事情挑明,也就無後患了。”

    陳操之需要的正是郗超這句話,當即與郗超去見桓溫,並將李靜姝的束脩禮送回去,這個豎笛老師還是不做爲妙,不料一說起姑孰溪畔之事,桓溫就笑將起來,說道:“此事傾傾已對我說過,傾傾性喜謔笑,陳掾不必在意,她喜好你的豎笛,你既已答應教她,也就不必推辭了,有暇就來將軍府教授她半個時辰,我亦可旁聽陳掾妙音,桓野王盛讚你的豎笛曲,我還未曾耳聞啊。”

    原來傾傾便是李靜姝的小字,陳操之聽桓溫這麼說,自是不能再推辭,心裏對那個李靜姝更生警惕,這女子心機很深啊,似乎料到他會到桓溫面前推辭,先就在桓溫面前把事情說了,至於怎麼說的,外人哪得知,婦人進讒言,不就是這樣的嗎而桓溫竟縱容她,桓溫之意也難測啊。

    桓溫道:“束脩禮是傾傾備辦的,我亦知曉,陳掾既已來此,就喚傾傾出來行拜師之禮”即命侍婢去請李靜姝出來。

    片刻功夫,一襲雪白蜀紈長裙的李靜姝翩然而出,盈盈在陳操之面前拜倒,口稱:“陳師”

    李靜姝並非漢人,乃是蜀中巴氐族人,巴氐族人與漢人容貌並無差異,據說男子相貌粗野,而女子則雪膚花貌,頗類佛典所謂天龍八部衆的阿修羅族,這李靜姝更是巴氐人的絕色美女,烏黑豐盛的長髮挽一個巍巍高髻,肌膚尤白,映襯着雪白蜀紈長裙,好似冰雪美玉,鼻樑秀挺,脣色紅潤,因睫毛密而長,所以顯得眼眸格外的杳渺幽深,說是二十八歲的人,但和年方十九的陸葳蕤相比,李靜姝完全不見歲月的痕跡,當然,陸葳蕤的純美恬靜的氣質是李靜姝所沒有的,李靜姝美嗎的確很美,跪着時長裙繃起腿和臀的輪廓,修長、渾圓,讓人不禁怦然心動,而最美的卻是李靜姝的那雙手,十指纖纖,形狀極美,宛若上品美玉精心雕琢而成,指甲亦是本色,淡淡輕紅,如半透明的紅玉

    桓溫道:“傾傾,陳掾過兩日便要入都公幹,今日有暇,就請他先指點一下你的豎笛。”

    那李靜姝全無那日黃昏在姑孰溪畔歇斯底里的樣子,纖手扶膝,恭恭敬敬道:“請陳師賜教。”

    陳操之遲疑了一下,說道:“那就請李娘子先吹支曲子給我聽聽。”

    便有侍婢急去取了洞簫來,李靜姝向桓溫嫣然一笑,又向郗超、陳操之點頭致意,手執紫竹簫管,嗚嗚吹了半支曲子,卻是陳操之那日在郗超寓所吹的紅豆曲,李靜姝當然吹不完整,但憑她只聽了一遍,能吹成這樣子也算是難得了,還有,李靜姝吹簫的樣子甚是動人,嘴脣微微嘬起,纖長精緻的手指按捺起落,極有風情,此女能得桓溫專寵,的確有楚楚迷人之致。

    陳操之道:“李娘子吹

    得極好,技藝方面並不需要我指點,我可以抄錄幾支曲譜給你,另,我的這些曲子用尋常豎笛難以曲盡其妙,要管徑粗大一些的方好,管徑粗大,則可以控制脣形變化,吹奏出四、五種不同的音色,管身不需要太長,不要超過三尺三寸,過長則累贅。”

    李靜姝表示受教,又道:“桓太守贈陳師的柯亭笛可否讓妾一觀。”

    陳操之心道:“此女真是煩人,說不定見了我的柯亭笛又想據爲她有。”便道:“桓太守雅贈,在下惜若至寶,從不肯外借。”

    桓溫笑道:“陳掾吝嗇,桓野王何慷慨哉傾傾,那蔡中郎柯亭笛世間獨一無二,你想要那樣的笛是不可能了,我會派人給你尋訪到如陳掾所言的上品豎笛。”

    李靜姝細密長翹的睫毛如簾般覆蓋到眼瞼上,說了聲:“多謝將軍。”睫毛一閃,眸光在陳操之臉上一掠而過。

    六月十五,陳操之與郗超拜別桓溫赴建康,陳操之是奉命去徵召祝英臺入西府,郗超則是去朝中任職,同時代桓溫上疏便宜七事,敦請有司儘快施行,郗超夫人周馬頭也隨同前往,同去的還有周馬頭之弟周琳,周馬頭與郗超同齡,今年二十七歲,尚未生育,勸郗超納妾,郗超不肯,只願與周馬頭長相廝守。

    謝玄送郗超、陳操之過了白紵山,將一封信讓陳操之帶去轉交其叔父謝萬,又密囑陳操之,若其姊謝道韞真的只能出仕,請陳操之一定幫助其掩飾真實身份,陳操之自然是應允的。

    跟隨陳操之去建康的有來震和黃小統,桓溫又命冉盛領手下十名軍士保護陳操之。

    從姑孰至建康三百餘里,六月酷暑,炎陽似火,陳操之與郗超一行都是天明趕路,至日中便覓驛站歇息,每日行四、五十里,六月十八日,行至中途,陳操之命來震先期趕回建康,帶去他的短信,請顧愷之夫人張彤雲將信交給陸葳蕤,約陸葳蕤本月二十一日午前在新亭相見,陳操之知道自己一旦回到了建康,反而不容易見到陸葳蕤,在新亭相見最合適。

    不料此後數日接連大雨,阻了行程,郗夫人周馬頭知道陳操之急着要見陸氏女郎,六月二十這日便命車伕冒雨趕路,至夜裏戌時趕到了距離新亭二十里的老盛店,老盛店也是一個驛站,都是桓溫移鎮姑孰後爲方便與建康往來設立的。

    用餐、沐浴畢,郗超來到陳操之的房間,笑道:“子重,明日一早你快馬先趕去新亭,與陸小娘子好生親熱一番,我徐徐後至。”

    陳操之微微而笑,說道:“今日辛苦周嫂子了,這麼急着趕路。”

    郗超道:“成人之美,何敢辭勞。”想起一事,說道:“子重,謝安石已回到建康,大司徒有意擢升謝安石爲四品御史中丞,你這次奉命徵召祝英臺入西府,只怕要先拜見謝安石了。”

    陳操之道:“安石公士林之望,我正該前往拜見。”

    郗超道:“那謝氏也不知作何想,竟對祝英臺出仕推三阻四,莫非是怕祝臺才高,壓了謝幼度一頭子重要說服謝安石纔行,桓郡公愛才,務求祝英臺入西府不可的。”

    郗超回房去後,陳操之開始在油燈下抄書,臨睡前抄書已成了陳操之的習慣,不抄上千字就無法入眠,今夜抄錄的是諸葛亮的兵書將苑,這是他向謝玄借來的,準備抄錄兩部,一部給自己,另一部送給冉盛。

    一部將苑五千餘字,前兩日已抄錄了一大半,今夜便將剩下的一千餘字抄完。

    陳操之抄書時,冉盛就跪坐在書案另一側,捧讀陳操之已抄好的將苑.兵權,不明白的地方便問陳操之,陳操之擱下筆,逐字逐句解釋,冉盛專心聽講,學習比以前是刻苦得多了。

    抄錄完將苑,冉盛搶着去洗淨筆硯,一一整理好,然後回房歇息。

    陳操之解衣上榻,聽着屋外的雨聲,心道:“希望明早起來,雨過天晴。”又想:“不管晴雨,葳蕤都會在新亭等我的,我不在建康,葳蕤應該行動自由的吧,她還會請她繼母陪她前來嗎,嗯,陸夫人得我的養腎方已經差不多四個月了,不知陸使君堅持服用沒有,陸夫人若不能生下一子半女,必被陸氏家族輕視,其庇護葳蕤也會力不從心”

    想着想着,陳操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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