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年前雪。
中年婦人穿着灰棉襖，順着龍井巷的路口走出。
地面有了厚厚的積雪，按照她的身形，一腳踩下本應留下深深的腳印。
可若是細細觀察，卻赫然發現，雪上只有淺淺一層。
甚至還不如小孩踩的深。
可能是因爲很久沒出過門了，女人的臉色略有青白，街坊鄰居打招呼，也只是勉強的笑着迴應，顯得心神不寧。
路過鎖龍井時，幾個半大的青年正拿着繩子在井口抓魚，時不時叫喚幾聲。
說來也是奇怪，最近這口鎖龍井竟然聽見了底下的流水之聲。
好多人都說看到井裏面可能有魚。
所以好信兒的年輕人，就總想着弄根繩子丟下去，看看能不能撈幾條大魚上來。
江河之物，在封疆那算得上是奢侈品了。
因爲封疆無水系，想要喫魚都是難事，除非跟其他地方買，或者有人專門跑到外縣的江河撈回來賣。
但價格方面肯定也是不便宜的，也就外鄉來的一些路過的大戶人家才喫得起。
所以聽人說鎖龍井裏面有魚，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
但幾乎都是無功而返，只是圖個熱鬧。
很多封疆的老人，則是嘲笑這些年輕人。
想想也知道了，井裏咋可能有魚呢？
鎖龍井在封疆多少年了，上回出水，還是幾十年前的事兒，難不成那魚是順着地下水游過來的不成。
…
女人看了一眼鎖龍井，便沒有過多理會。
直接走出了龍井巷。
正巧看到不遠處，正笑眯眯看着他的曹正香。
玉秀兒的手有些抖，更準確的是說，應是恐懼。
相比於那個脾氣手段都陰晴不定的縣令主人，她更害怕的其實是這個整天笑容燦爛的師爺。
過去這麼久了，可那張從深淵中伸出的笑臉，依舊在她的腦子中浮現，彷彿有着某種壓制力。
但凡她有任何一絲一毫的越線舉動，好像就會被瞬間吞沒。
她經歷了萬般痛苦和折磨，這才成就的鬼道雄魄境，可在這個人的面前，就像紙糊的一樣，可以被輕易摧毀。
實在是有些淒涼。
曹正香雙手隆袖，笑容之中透露着一絲諂媚。
雖說眼前玉秀兒的這張臉皮很是蠟黃。
但他似乎還能夠感受到那日紅衣之下的嬌嫩身軀，還有那一雙潔白如玉的雙腳。
“玉秀兒娘子，近些日子過的可好？”
玉秀兒低着頭，臉色緊繃，沒有做出迴應。
曹正香嘿嘿一笑，瞄了一眼她棉褲下豐厚的臀部。
“嘖嘖，其實小娘子這番打扮，雖不如紅衣真身來的妖豔，倒也別有一番風味，當然了，我家大人肯定不喜歡，若你真想得其寵愛，我勸你還是變回紅衣模樣，不過壓牀的時候，玉秀兒娘子還請賣些力氣纔是。”
“你！”玉秀兒臉色殷紅，眼神彷彿要殺人，可話剛到嘴邊的狠話，卻是不敢再多說半句，愣是卡了良久才道：“別叫我小娘子！”
曹正香手持金蓮絲帕，掩嘴輕笑：“嗯，也對，畢竟是要到店鋪裏幫忙，總是小娘子小娘子的叫着，未免有些不妥。”
一邊說着，曹正香轉身帶路。
玉秀兒則是在後面跟上，但每一步都保持着距離，有點驚心動魄的樣子。
昨晚才收到的消息，是曹正香傳音給她的，說是以後有事情讓她做。
玉秀兒本以爲是一些殺人之事，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讓她去一個店鋪打雜。
這多少讓她還有些沒能轉變過彎來。
讓一個雄魄境的枯骨女鬼，幫他在店鋪裏買東西，聽過這樣的事嗎？
曾經在松鶴縣孫東書的手裏，玉秀兒的手都是沾滿鮮血的。
如今讓她只是在店鋪打雜，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可直到她看到了店鋪，才真正確認。自己那個主人竟然是玩真的！
“只是讓我看管店鋪？”
前方曹正香輕笑；“哼，想得美，哪有那麼簡單？”
“果然沒那麼簡單。”玉秀兒淡淡說道，她想着，應該是要讓自己在這裏埋伏殺人，掩人耳目。
“除了看管店鋪，你還得幫做生意，每天打掃店鋪，清點物品，忙得很呢。”
玉秀兒：“……？”
曹正香：“別愣着了，隨我進去，管家你可以當，但是賬房你不用管，我會讓李家二孃過來。”
這是李鐵牛強行推薦的。
前天一聽到要找人算賬，他就又打起了小算盤，掏出兩穗包米，決定走個後門，讓自家娘子上崗。
這絕對是個油水很足的崗位。
所以沈木吃了一頓烤苞米之後，就不得不同意了。
難得看到李鐵牛精明一回。
…
店鋪裏暫時還都是空的。
李二孃正指揮着李鐵牛和趙太季，這邊挪動櫃檯，那邊搬個椅子什麼的。
“姓曹的，來的正好！”身材豐滿的李二孃雙手叉腰，那股子潑辣勁兒，一般人難擋：“幹了一上午的活了，也不知道給口水喝？”
曹正香尷尬一笑：“嘿嘿，鐵牛媳婦兒，我這不是給你找幫手去了嗎？回來時候就給忘了，別急，這就去街對面買壺茶水。”
“嗯，這還有點師爺的樣子。”李二孃滿意點頭：“趕緊去，順便來二斤醬牛肉，我家男人中午得喫點好的，不然下午沒辦法巡街了。”
曹正香無奈一笑：“鐵牛媳婦，你家漢子以前中午也不喫肉啊？不是喫苞米嗎？”
“誰說的？天天都的喫的！”
曹正香：“……”
李鐵牛：“……”
趙太季嘲笑道：“哈哈哈，鐵牛啊，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好的伙食，不夠意思啊，喫肉都不叫上兄弟？”
此時，
後頭跟着進來的玉秀兒，看的是一臉懵逼，膽戰心驚啊。
自己最恐懼的人，竟然被拿捏的半句不敢言語？
她偷偷的打量了一番李二孃。
面容姣好，身材豐滿，中氣十足，典型封疆婦女的潑辣性子。
可問題是，她是普通人，不是修士？
那爲何敢呢？
一頭霧水的玉秀兒，轉頭看向大氣不敢出的李鐵牛，心中更是震驚。
感受不到境界，可肉身的強悍程度，比那個一直盯着自己屁股的趙太季還要強上幾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當日並沒見過李鐵牛。
那個猥瑣的夾刀男子，也就是趙太季，在她看來已經足夠厲害了，更別說曹正香了，但今天怎麼又冒出來個李鐵牛？
關鍵這些人，好像都害怕那個李二孃。
正想着呢。
只見李二孃一腳踹在了趙太季的屁股上！
“笑話誰呢？趕緊幹活去！不然晚上喫飯沒你的份了！”
“哎喲臥靠~。”趙太季一個踉蹌，隨後他一臉赤紅的怒視李鐵牛，因爲怒視李二孃他不敢：“李鐵牛！你管管你媳婦！”
“……”李鐵牛悶了半天：“趕緊幹活吧。”
“靠！”趙太季無語。
玉秀兒：“……”
此時，李二孃走來，看向玉秀兒。
“妹妹，你是曹師爺帶來的吧，以後叫我二孃就行。”
“是……”玉秀兒點點頭。
真是有些手足無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