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天牢。
畢竟沾了皇家二字,確實與一般的天牢不同。
雖然看着簡陋,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有桌有椅有牀。
牀上甚至還掛着淺灰色的牀幔。
自是比不得尋常人家,但是比窮苦人家要好太多了。
皇太后斜靠在牀榻上,身上搭着一條素色的薄被。
雖是布料洗的泛了白,卻很乾淨。
她昨日初初進來的時候,大鬧了好幾場。
可是無論她怎麼鬧,獄卒都不發一聲。
只是等她鬧累了後,把被她損壞的東西重新補一份進來。
反覆幾次後,皇太后鬧騰的心就沒了。
“皇上什麼時候來?”皇太后也記不得自己是第幾次問了。
“小的不知。”獄卒每次的回答都一樣。
“哀家要見皇上。”皇太后閉着眼睛,說道。
“小的只奉命寸步不離的守在這裏,沒法幫太后娘娘傳話。”獄卒不厭其煩的重複道,語氣依舊很恭敬。
“你敢忤逆哀家?你信不信哀家砍了你?”皇太后的話裏,早已沒了最初的氣勢,無力的說道。
“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還請太后娘娘見諒。”獄卒說道。
以上這種對話,從昨天皇太后被關進來之後,幾乎每隔一個時辰就要上演一次。
只是皇太后的態度,已經從一開始的癲狂,變成了如今的有氣無力。
問了這麼多遍,她早就知道答案了。
可還是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的問,萬一有哪次不一樣了呢。
她是皇太后,是皇上的生母,是大梁最尊貴的女人。
不是階下囚。
自己只是暫且被關在了這裏,不日就會離開。
畢竟蘇雨昕也沒有任何損傷。
皇太后不停的這樣告訴自己,只有這樣,她才能稍稍心安。
臨近中午的時候。
皇太后又照例問道:“皇上什麼時候來?”
她問的時候,也沒想着獄卒會給她個答案。
“未時一刻。”獄卒回答道。
皇太后點點頭,繼續重複下一句話:“哀家要見皇上。”
“未時一刻。”獄卒再次重複道。
皇太后眯着眼睛,像是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說道:“你敢忤逆哀家?你信不信……”
話說一半,皇太后猛然睜開了眼睛。
“你剛剛說什麼?”
“皇上未時一刻來天牢。”獄卒又重複了一次。
“來見哀家?”皇太后屏住呼吸,問道。
“是。”獄卒點點頭。
“那你爲什麼不早點兒告訴哀家?”皇太后瞪了獄卒一眼。
“小的也是剛剛纔知道。”獄卒不慌不忙的說道。
“現在什麼時辰了?”皇太后又問道。
“午時一刻。”獄卒回答道。
“還有一個時辰。”皇太后抿抿脣,眼珠兒轉了轉:“行了,你下去吧。”
“小的奉命,寸步不離的守在這裏。”獄卒說道。
“你這牢門鎖的死死的,哀家還能逃了不成?”皇太后哼道。
“不是要防着太后娘娘逃。”獄卒說道。
“難不成是怕哀家想不開?”皇太后嗤笑一聲:“哀家纔不會那麼傻。”
獄卒並不答言,只是盡職盡責的守在那裏。
雖然他們接觸的時間還很短,但皇太后已經摸清了獄卒的脾氣。
就一個字,硬。
無論她說什麼,承諾好處也好,威脅也罷,都不能動搖他分毫。
剛剛她也不過是白問一句,想着萬一呢。
獄卒不肯離開,皇太后便坐回牀榻上想辦法。
她得把自己折騰的憔悴一些,這樣纔好讓皇上的心軟。
可那獄卒就守在那裏,太大的動靜不成。
最後皇太后一狠心,一咬牙。
未時一刻很快就到了。
百里玄燁並不是一個人來的。
風曜也跟在身側。
皇太后此時是背對着牢門坐着的,聽見腳步聲也沒回頭。
“朕今日來,是有些話問問母后。”百里玄燁開門見山道。
“皇上想問什麼?”皇太后這才轉過身來,嗓音很沙啞。
百里玄燁和風曜皺起了眉頭。
皇太后的額頭上,有一個青紫色的腫包。
嘴脣上也被磕破了一塊兒,脣角處蜿蜒出一絲乾涸的血跡。
髮髻有些散亂,衣襬處髒兮兮的。
看起來挺狼狽。
百里玄燁見狀,神情越發不悅起來。
自己雖然讓人把她關進了天牢。
可她是皇太后,誰敢這樣對她?
不要命了嗎?
可如今她卻傷了好幾處,還都在顯眼的地方。
這不明擺着就是她用的苦肉計嗎?
“母后爲何要毒害太子妃?”百里玄燁問道。
皇太后一愣。
她這臉上這麼明顯的傷痕,難道他看不見嗎?
還是故意看不見?
自己可是他的母后,他怎能這麼狠心?
想到這裏,皇太后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蘇氏不是沒事兒了嗎?皇上怎麼還揪着不放?”
“昕昕得救,那是因爲她福大命大,並不能抹煞皇祖母的惡行。”風曜絲毫不留情面的說道。
“放肆!哀家在你和父皇說話,也有你插嘴的份兒?”皇太后怒道。
“皇祖母害的,是孤的妻子和孩子,孤是最有資格站在這裏問詢的。”風曜面無表情的,語氣冰冷的說道。
“蘇氏並沒死,她腹中的孩子也沒事兒,怎麼就不依不饒起來?難不成非要哀家把這條命賠給她?”皇太后惱羞成怒:“她也配?”
“母后,你太讓朕失望了。”百里玄燁搖搖頭:“看來母后還沒到自己的罪過,那朕等幾日再來,母后好好想想吧。”
說完,百里玄燁就要轉身離開。
“站住,你給哀家站住。”皇太后一下子急了:“哀家不要待在這裏,哀家要回萬壽宮。”
“皇祖母謀害太子妃,謀害皇家子嗣,證據確鑿。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祖母既犯了事兒,就該待在這裏。”風曜掃了皇太后一眼,說道。
“燁兒,哀家可是你的生身之母,你怎麼能爲了一個蘇氏,把哀家丟在大牢中?你的孝道何在?”皇太后咄咄逼人道。
“咱們大梁,不光是以孝治國,還以法治國。”百里玄燁說道。
“皇上的意思是要哀家坐牢嗎?”皇太后厲聲問道:“皇上如此對待自己的生身之母,傳揚出去就不怕被世人取笑嗎?”
“父皇以法治國,大義滅親,傳揚出去,只會是千古佳話。”風曜挑起眉頭,說道:“人在做,天在看,善惡到頭終有報。”
“是,哀家不該意圖毒害蘇氏,可誰讓蘇氏善妒,不肯讓風曜納妾……”
“納妾之事,戒嗔大師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百里玄燁打斷道,眉宇間帶着失望:“說到底,母后還是心繫鎮國公府。朕就不明白了,母后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當做皇家婦?怎麼在母后心裏,皇家的子嗣,都還比不上鎮國公府一個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