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寧承旭趕到醫院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
雖然沒有颳風下雨,卻跟梅薇思生產那夜一樣,一樣的沉悶壓抑,令人窒息。
產房門外早已看不見梅薇思的身影,寧承旭站在產房門前的走廊上,無措到手抖,內心的震驚大於悲痛。
身後有腳步聲,他一轉身,就看到笙歌、紀御霆、艾拉朝他走過來。
笙歌的表情冷得駭人,還未走近,已經揚起右手,想揍人。
紀御霆及時攔住她。
“笙笙別傷了自己的手,我來。”
臨近寧承旭半米遠,他揮起拳,裹雜着凌冽的勁風,重重砸到寧承旭臉上。
寧承旭沒躲,承受着來自幾人的火氣,往後踉蹌了兩步。
還沒站穩,又是一拳砸到另外半邊臉上。
他悶哼一聲,跌到地上,擡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一縷血絲。
“旭爺!”
寧三嚇壞了,想去扶。
被紀御霆凌厲地瞪了一眼,“不準扶,讓他自己起。”
“……”寧三伸到中途的手,默默收了回去。
寧承旭嚥下嘴裏的血腥味,緩緩撐地起身,被紀御霆扯住衣領,按在走廊牆上。
紀御霆的語氣沉穩而冷冽,“還知道回來,老婆懷着孕,跑去找姓顧的,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他不反駁,壓抑着微抖的聲線問:“她呢?”
紀御霆一哽,不說話了。
艾拉繃不住了,一瞬間爆哭,“寧承旭你不配提她,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再哪兒!你居然去找另外一個女人!你的良心呢!”
寧承旭跟着紅了眼尾,執念一般重複問:“梅薇思人呢?”
笙歌:“雷雨夜她驚了胎,大出血,疼得太厲害,卻因爲你不在場無法簽字打無痛針,錯過了生產的最好時間,沒能活着走出產房。”
寧承旭冷笑一聲,眼淚卻不受控制,無聲滑落面龐,“不可能,我不信。”
“我走之前明明算過時間,離她的預產期還有整整十天,我只離開了四天。”
四天而已。
紀御霆聽得窩火,攥着他衣領的手更用力,“老婆懷寶寶,你都不會事先做好功課?預產期只是預估時間,有些產婦甚至會提前半個月到一個月生產,這是不可控的情況,所以需要隨時做好待產準備。”
“連我都明白的道理,你卻不懂,寧承旭,你這個丈夫當得有多不稱職。”
愧疚,壓得整片胸腔生疼。
他俊美的臉龐一片慘白,仍是自欺欺人般搖頭,“她怎麼可能難產,我問過醫生,這幾個月她身體養得很好,我不信,我要見她。”
紀御霆又一次沉默。
艾拉也跟着垂下眼,有點心虛。
只有笙歌語氣淡定,臉上是傷痛過後的平靜。
“她的屍體,在太平間等了你兩天,我們每個人都給你打過無數個電話,卻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回來,所以就在今天下午,我做主將她的屍體送去火葬場。”
寧承旭一怔,瘋了一般掙脫紀御霆,踉蹌着要往外跑。
“來不及的。”
笙歌冷漠的看着他,“那邊估計已經焚化完成,明天會送回來,你回來得太晚,什麼都阻止不了。”
寧承旭扶着牆,膝蓋脫力得跪了下去。
一種難以言喻的痛,彷彿沁入骨髓,四肢百骸都疼得不受控制。
笙歌還是忍不住諷刺他,“你這就痛了?思思爲你在產房輾轉了一夜,她有多痛,你永遠無法體會。”
“寧承旭,非要到真的失去,無法挽回的地步,你纔會後悔。”
“可你現在的後悔,沒有任何意義,你永遠、永遠都不可能再見到她。”
那些冰冷的話,似鐵錐刺進心口,疼得無法呼吸。
寧承旭早已在笙歌的控訴下,眼淚溼了臉龐,無聲又放肆的往下淌。
“她怎麼可能死,怎麼可以……”
呢喃的聲音帶着化不開的悲痛,他仍是執念的搖頭,“我不信!我要見她!”
旁邊,艾拉忍住內心的一抹慌亂,怕被寧承旭瞧出什麼。
笙歌和紀御霆也對視一眼。
笙歌轉移話題說:“你一直以爲思思肚子裏的寶寶不是你的,理所當然的恐嚇她,威脅她,寧承旭,明明你只需要找醫生要她的孕週記錄,就會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時候懷上的寶寶。”
“寧承旭,那是她跟你的孩子啊,跟你一樣的混血長相,他就在病房裏,你去看啊。”
寧承旭不可置信的回頭,將笙歌的話消化了好幾遍,瘋了一般跑去病房。
病牀上空空蕩蕩,早已沒了溫度。
旁邊就放置着嬰兒小牀。
纔出生幾天的小寶寶緊閉雙眼,睡得香甜安靜。
這居然是梅薇思和他的孩子?
寧承旭撲到小牀邊,看着寶寶熟睡的面容,成爲壓垮他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梅薇思把寶寶看得比命還重要,若不是真的產房出事,她絕不可能拋下寶寶不管。
眼淚決堤,他心痛到難以言喻,跪倒在小牀旁。
強烈的愧疚,似滔天巨浪侵襲而來,將他整個人淹沒,讓他無法冷靜下來思考。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無能爲力的失去對方,這種感覺,痛不欲生。
從未如此失態,從未如此崩潰。
這幾個月,他錯得太多太多,錯得太離譜……
笙歌和紀御霆就站在病房門口看着,無聲嘆氣後,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艾拉也緊跟着走了。
一時間,病房裏只剩下絕望的氣息。
……
第二天早上,笙歌和紀御霆趕到病房的時候,寶寶正在小牀上哇哇大哭,估計是餓了。
寧承旭縮在一團,明明有牀,卻躺在地上。
除了偶爾起伏的呼吸,他像一具冰冷的屍體。
笙歌走近一點,就能看到他臉上的憔悴與愁緒。
才一個晚上,他好似滄桑了不少,還添了幾縷白髮。
但是,笙歌並不同情他。
“我無數次勸過你,不要糾結過去,珍惜眼前人,人生只有一次,少做令自己後悔的事,可你偏偏聽不進去。”
“愛你的,你譬如草芥,不愛你的,你千里追隨。”
“現在思思人沒了,你纔開始愛她,你的懺悔、痛苦、絕望,有用?”
他躺在地上紋絲不動,眼角無聲滑落一滴淚。
笙歌再次嘆氣,走過去哄嬰兒牀上的小寶寶,按了牀上的呼叫鈴,讓護士們過來給寶寶餵奶瓶。
紀御霆揹着手站在一旁,冷冷瞥了眼地上如行屍走肉的男人。
寧承旭是活該受罪,不值得憐憫。
比起他,紀御霆更擔心這個寶寶。
“笙笙,我看寧承旭目前的狀態,估計還得傷情一段時間,他暫時走不出陰霾,照顧不好寶寶,還是要儘快聯繫寧老太太。”
笙歌點頭。
兩人交談時,艾拉來了,“鹿小姐,思思的骨灰,火葬場那邊送回來了。”
聽見這話,地上的男人總算有了反應。
***
我知道有些寶子不贊同把孩子留給寧承旭,但綜合各種因素,留在寧家是最好的,思思還沒出月子,連夜跑路,連自己都顧不上,沒錢也沒安頓下來,更照顧不好纔出生的孩子。
而且,孩子在寧家不愁喫穿,生活用度全是最好的,他跟着爹喫香喝辣,跟着目前的媽,只能喫土,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預、告、一下,寧承旭不僅會追妻火葬場,還會追兒火葬場,雙倍疊BUFF,快樂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