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子的蟲。
黃的、黑的、紅的，褐的，烏麻麻一片。
奇形怪狀，沒腿到多條腿不等，好多我都沒見過，仿似見過的，應該是蠍子一類的生物。
全部倒進鐵桶裏，倒在我的腿上。
它們好像特別喜歡我腳上的味，一倒進去，立刻往我的腳底扎，就在那片爛肉裏，鑽來鑽去。
我渾身發軟，兩腿跟煮過的麪條一樣。
既驚悚又噁心，手撐住椅子邊，站了幾次，硬是沒站起來。
想閉上眼睛，又怕它們順腿往上爬。
只能瞪圓了瞅住它們，心裏一直在祈禱：宋師伯快點來吧。
千呼萬喚的人，一萬年後終於出現了。
冷冷掃了眼癱在椅子上的我，又看了眼桶裏的蟲，開口，“進來吧。”
劉叔端着一盆子水進屋。
宋師伯眼神往桶裏一送，劉叔“嘩啦”一聲就把水倒了進去。
特別燙的水，把麪條腿瞬間燙活了，“嗖”一下抽了出來。
同一時間，我感覺到頭頂被冷光凝視。
一擡眼，碰到宋師伯的目光，心裏頓時“突”了一下，眼一閉，咬牙就又把腳又戳了回去。
蟲都熬過來了，熱水怕什麼呢，我不燙，我一點也不燙。
剛剛還在咬我的蟲，此時掙扎着從桶裏浮出來。
宋師伯彎身把地上的盒子撿起，用一個小網兜，把它們舀出來，重新放進盒子裏。
然後，一句話也沒說，又走了。
我一直泡到桶裏的水發涼，不敢出來，也不敢喊宋師伯，眼看着外面的天色都暗了，水已經涼的快結成了冰，才試探着把腳拿出來。
看到自己的腳底，瞬間愣住了。
之前又爛又臭的腳底肉，這會兒竟然奇蹟地好了，裏面長出一層嫩紅的新皮，軟軟的。
我揉了一下眼，又拿手指頭戳一下。
沒錯，是自己的皮，有感覺。
趿了拖鞋就往外跑。
出門，就見方希明拎着一個箱子，兩眼通紅地站在院內。
宋師伯揹着方師父也剛跨出屋門。
他們一同看向我這邊。
方師父的目光順到我腳上，面色一喜，向我招手：“小秋，腳好點了？”
本來是好了，不疼了，長出了新肉，這會兒卻綁上了千金水泥。
腿沉的完全邁不動步，嘴角一直往兩邊下拉，鼓包了好一會兒，鼻子一酸，眼淚又掉了下來。
方師父趴在宋師伯背上，指揮着他往這邊走。
“怎麼又哭了，小姑娘家家的，眼淚就是多呵。”
方希明冷“哼”：“假惺惺。”
方師父立馬轉頭瞪他。
他就把臉別到一邊，兩手緊緊抓住箱子把。
方師父的臉色依然不好，但他卻對我笑着：“小秋啊，我們這會兒就走了，車在下面等着呢，那個，希明你就費點心，多照顧。”
我平時算伶牙俐齒了，這會兒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喉嚨口像塞了一大團棉花，堵的呼吸都一梗一梗的。
直到他們走到院內，我才快步跟上去，急急扯住他的袖子：“方先生，你病好了就回來。”
他的臉上剎時閃過難色：“這個……到時候再說，你也不用等我，要是、要是燕先生再爲你找別的師父，你就應着，學道嘛，跟學都是學。”
我堅持：“不，我等您回來。”
他的脣角拉了一下，露出一個苦笑。
片刻，仿似想到了兩全的主意，又語露喜氣：“我們道觀在川地青城山，你以後要真無地可去，就上那兒……躲兩天。”
宋師伯和方希明同時看向他。
眼神裏的壓力連我都感受到了。
所以方師父很快又幹笑出聲：“不過人嘛，還是要面對現實，很多事躲是躲不過去的，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