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穿着對襟汗衫,留整齊分頭的大爺,腳不沾地闊步走來,問我:“還有木有,這都來了,就這點東西,都木喫夠。”
“哈?”我驚,“你們把這個吃了?”
他往底上瞟了眼,“不喫嘍弄啥,這一看都不是啥好東西。”
確實不是好東西,但我也沒想到,能被他們喫掉呀。
啥味呀!香不香?
乾咳一聲,“有,但不在這兒,你們能去嗎?”
“可遠?”
“也……不遠,就這方圓左近的。”
“那就中,走吧。”
大爺雖然衣着簡單,但很有派頭。
他一動,圍着門的全部陰靈自動跟到他身後。
我心裏一喜:本地靈體,果然更能震得住場子!
簡單把郭家的屋子收拾一下,然後叫郭叔回來,“家裏已經沒事了,明天太陽出來後,你把門窗打開,屋裏的東西都拿出去曬曬,見見太陽就行。”
他激動到撓頭,“辛苦你啦閨女,你木事吧,我擱門口哩賓館給你開了間房,你去那兒歇會兒……對對對,先喫飯,咱先去喫飯。”
我笑着搖頭,“不用了叔,您父親還好吧?”
“哎呀!”大叔臉上是說不出的欣慰,“從家裏出去木多大一會兒,人就過來勁了,還問我大冷天哩咋把他弄到外頭去了。”
“還是恁中,我一開始就不該去靈山,對不起閨女,實在心裏太着急,病急亂投醫哩。”
我當然不會跟他計較。
目前的效果其實挺好的,出去碰了壁,纔會珍惜我們的真本事。
大叔的飯也沒喫,我讓他送我去下一家。
郭叔特別積極,“中中中,我開車快,咱馬上走,家裏老人病着,誰都着急。”
他去跟家人交待,我就在小區門口的超市裏,買了麪包和熱牛奶。
正快速往嘴裏塞的時候,大叔回來了。
看到我,眼圈瞬間一紅,“咦~,好閨女,你忙了半天,就喫點這東西……家裏啥都有,賴好給你弄點,總是熱乎哩。”
“沒事叔,”我拉開車門上去,“主要是趕時間,快點走吧。”
他一邊開車,一邊問我家裏的事。
我沒什麼忌諱的,實話實說。
剛說到外婆去世,郭叔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還怕我看見,趕緊拿袖子抹了一把,“哎喲,這沙都刮到車裏了,眯住眼。”
我吸着盒裏的熱牛奶,別過頭看窗戶外。
郭叔自己調整完情緒,又跟我搭話,“閨女,你這年齡,跟俺家裏孩兒差不多,俺家那孩兒呀,雖說去上大學了,回來就着躺牀上看手機,啥也弄不成。”
他的嘴一撇,聲音又哽咽了,“恁這麼小,還這麼懂事,要是哪家有你這樣哩孩子,那都是幾百輩子修來哩福。”
又安慰我,“你別灰心,鎮這兒科技多發達,網絡覆蓋到旮旮旯旯,你肯定能找到你爸媽哩。”
我朝他笑笑,“我也相信。”
他往我這邊看,十分真誠,“閨女,你要是不嫌棄,以後缺啥少啥,就給叔言一聲,叔家裏雖然不富裕,好歹也過得去,就把你當親侄女了。”
我道謝。
但並未往心裏去。
人是有情緒的,但也是有尺度的。
我剛救了他父親,他對我感激,說出一些同情關心的話,並且開車送我。
都是正常的。
但我要真因爲這樣,就把他們當一家人,毫不客氣地賴上,那就是我的不對。
我眼睛看着車窗外,認真找我們下一個要去的地方。
離車窗一米的位置,飄着一團團別人看不到的黑氣。
帶頭的氣勢特別足,兩手背後,昂首挺胸,頗有一呼百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