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小菊躺在地上,頭上的血染紅毛巾,在腦門上聚成一大片紅。
幾個大媽一邊着急,一邊討論她家裏的事。
老醫生生怕人死在他的診所,堵着門口不讓進,只一個勁催她們趕緊去城裏。
我急的團團轉,卻毫無辦法。
還好,一個身影從轉角處跑過來。
看到地上的餘小菊,他腰一彎就把人拉到背上:“我哩嬸兒們呀,人都這樣了,您還都擱這兒說話兒哩,走走走,我先把她弄到城裏,誰去俺家跟俺媽說一聲,相親改天我再去。”
“誒有亮,您媽不會噘我吧。”
“噘不着,你就說是我說哩……”
他跑的太快,聲音顛出顫音,但腳步沒停,一路往縣城的方向去。
餘小菊還算命大,救活了。
不過並沒在醫院停太久,當天就又被餘家人帶了回去。
餘家雞飛狗跳,失去一個孩子,瘋了一個孩子,餘東川夫婦像被抽了魂,走路都帶飄。
整個家,便全由余老漢作主。
他倒是很快振作起來,安排這夫婦二人,繼續去村外的河裏挖沙,每天現結的錢,都交到他的手裏。
餘小菊則被鎖在屋內,一步也不能出去。
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
因爲我用的是餘小菊的遺物,而她那個時候又神志不清,所以沒有具體的時間。
感覺像過了兩三年,或者更久。
餘老漢帶一位喜笑顏開的婦女進餘家時,已經是新一年的初春。
婦女見到餘東川夫婦,笑着高聲寒暄。
餘老漢則不聲不響,開了餘小菊的門,把她從屋裏拎出來:“模樣是好哩,就是這幾年家裏過哩不太好,瘦了點……這閨女以前聰明着哩,上學也中,就是後來氣出點毛病……”
他做着介紹,婦女的眼睛就上下打量餘小菊。
“中中中,看着是不賴,不過咱這是成媒,光我看着中也不中,得孩兒家看着也中,那才叫中,您擱家給洗洗收拾收拾,我找個日子,把兩家人喊一堆兒,見見面,這事再往下說。”
很快,餘小菊就被剪去亂糟糟的頭髮,洗刷乾淨,換上一套半新不舊小一圈的衣服。
媒婆和餘老漢打頭,餘東川夫婦壓後,餘小菊夾在他們中間,步行過河,去了另一個村子。
雙方見過面,餘東川找餘老漢商量:“爹,那人看着也太大了,得跟我差不多吧,小菊還不到二十……”
“不到二十咋了,在家吃了二十年閒飯,還不該把她送出去?這個禍害精,連你孩兒都給禍禍死了,你還打算養她一輩子?”
餘東川從小怕他父親,此時頭都快垂到肚子上了,囁嚅:“不、不是,就是想着要不再瞅瞅?”
“木啥好瞅哩,我看着他家比咱家強多了,到時候跟媒人商量一下,禮錢多要點,你們準備準備再生個孩兒,別天天木個正事。”
轉頭,媒人和男方家已經把結婚的日子,和要拿的彩禮錢定下來。
餘東川夫婦看到彩禮,也不再說話,開始默默往家裏添置新東西。
準備嫁女兒。
餘小菊出家前的一天夜裏,家人都在睡覺,她突然從牀上驚醒。
睜眼看着屋頂幾分鐘,然後躡手躡腳下牀,彎腰把房門從門框裏摘出來。
窗外的月光斜斜照在她身上,半隱半現的臉上,只有眼睛特別黑,亮的出奇。
她看了一圈屋外,確定沒人後,她才側身從門縫裏擠出去。
然後翻過院牆,一路往村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