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說山上來了鬼，他們保準不給我治外傷，直接就給我拉精神病院去。
所以，打他們上來，我就說這裏突然起了大風，把樹都吹倒了，把我們也吹傷了。
信不信的，也比說鬼可信的多。
鞋剛一脫，一股臭味就散了出來。
醫生還帶着口罩，都忍不住往旁邊別了一下頭，眉毛也皺成八字
我忍着痛，開始拽粘到腳板上、已經粘成片兒的襪子。
剛扯一下，就忍不住叫了起來。
實在太疼，感覺像是在拿小刀剜肉，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
一個醫生過來扶住我的肩，高個子就拿把剪刀，蹲着把襪子剪開。
整個腳底的肉，全部爛成渣，露出裏面紅白相間，帶着血膿的東西。
臭味更是濃烈，像打開了生化武器。
蹲下去查看的高個兒醫生，擡頭瞟了我一眼：“都這樣了，你還能來回跑跳，不簡單呀。”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全程都在咬牙，與腳上的疼對抗。
打了麻藥，他們把外面的腐肉清理了，又上了藥，纏上紗布，走的時候，還是建議我最好去醫院。
我看着不遠處，連讓他們看都不給的方師父，搖頭，堅決拒絕。
但請求了他們一件事。
“這桃園裏還有三個人，大風起的時候他們都出來了，可一下又刮不見了，你們能不能幫忙找找。”
方師父和方希明同時往我這邊看。
我忙着解釋：“一直沒看到燕雲閒，不知道他怎樣了，還有劉叔劉嬸，前面的房子都塌了……”
“他們下山了。”方希明搶先開口。
我愣了一下，“下山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這個問題他沒回。
醫生開着急救車下山後，我試着從坐着的石頭上起來。
腳剛沾地，一個倒仰就又撂了回去。
猛吸的一口冷氣，在肚子裏竄溜，透心的涼。
咬牙切齒，才挪到方師父身邊，跟方希明一起，把他扶起來，往屋裏挪。
小院離的近，就先挪到了這邊，安置在正屋裏，原先張忱住的摺疊牀上。
但心裏不安，非常不安。
方師父的情況看上去實在太差了，整張臉白的沒一點血色，連呼吸都很微弱，一隻手一直捂在胸口處。
我跟方希林商量：“咱們還是送去醫院吧，先看看傷着哪兒了，治治外傷，然後再想別的辦法。”
“不用，我師伯快到了。”
他很冷，說話的時候，都沒看我。
守在方師父的牀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底很紅。
我挪出屋門，看着已經偏西的太陽，還有滿院狼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個多月前的夜裏，外婆在外面發生了什麼。
心口如塞了一塊大石，哽的我呼吸困難，眼眶憋脹，好像有岩漿要從裏面噴出來。
找到手機，給燕雲閒打電話。
方師父都傷成這樣，也不知道他的情況如何？
電話響了兩次，那頭才接起來。
我緊張的話音發顫：“閒哥你……”
“林小姐，燕先生先回南城了，你這邊的事他提前做過安排，這段時間就不來住了，您多保重。”
是張忱的聲音。
他像一個機器，毫無感情地把這段話說完，都沒等我說一句，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我再打過去，就是無人接聽。
打張忱的，他也不接。
劉叔和劉嬸倒是接了起來，但他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說是今天一早，燕雲閒就讓他們下山了，告訴他們多買些喫的用的，半山腰上下不方便，過段時間還會下大雪。
所以他們僱了一輛小卡，買了很多菜，已經準備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