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瞟了眼我擡起來的手,眼皮往下垂,看不清裏面的神色。
但僅憑面部,我覺得他不是很開心。
我很想說點什麼,圓一下自己之前的話,但又覺得無論說什麼都很違心。
外婆讓我留他保護我,就是做我的傘,一旦真的有危險,他可能也會像外婆一樣,爲了護我而傷到自己。
我說的不是主動的護,而是當邪物出現時,會優先選擇攻擊他。
就像我們見到的喬小姐。
其實從市裏回來以後,我結合書中描寫,就大概明白了那件事的原由,當時喬小姐很可能是被什麼附了體,要來找我。
結果有燕雲閒在,她就先找他了。
幸好那天沒出什麼事,不然我真的會很愧疚的。
這種傷害別人的事,我有什麼理由不讓人知道,不給人說明白?
“其實……”
“你的記性是真差。”我們倆同時開口,燕雲閒卻快我一步把話說完,“我剛進來時,不是說了,有人可以教你?”
我疑惑地看他。
“認識一些這方面的人,已經打了電話,過幾天就會到。”
說完,他轉身往外走。
都到了門口,又回頭看我,聲色柔軟:“阿煜,你不但有自保的能力,還能保護我,忘了酒店的事了?我很感動。”
他的身影消失在外面的陽光裏,與光影秋風融爲一體。
我在屋裏愣了幾秒鐘,跳起來就往外跑。
炫耀了。
沒忍住。
“你們不收我,沒關係,我已經找到師父了,到時候,我就學別人的,我背叛師門,我看你們丟不丟人。”
神龕面前的香,烏沉沉一團,燒的比上墳還慘。
燕雲閒的效率很高,說的過兩天,結果只隔一天,一大一小兩個人就上山來了。
是張忱送他們上來的,穿着規矩的道袍。
我一看就知道是爲我請的人,態度十分恭敬謹慎。
打過招呼之後,燕雲閒直入正題:“方先生,在下請你來,是想讓你教些道術給我一個朋友。”
方先生揖手:“您客氣了,尋常道術在您面前……”
“誒,你先聽我說完。”燕雲閒打斷他,把目光移到我身上,“方先生不妨先看看,她是否有資質學道?”
其實這一大一小進門就先看了我一眼,說實話,面色不太好看。
但人家是客,還是請來教我的師父,無論臉色怎樣,我都是滿懷希望的。
此時被燕雲閒一說,方師父又擡頭看我。
那個眉頭呀,越皺越深,中間都能夾死蚊子了。
連小徒弟都皺巴着臉,脫口而出:“她身上怎麼是臭的,一股死氣。”
這句話不重,卻如鐵錘,直擊我胸口。
因爲我不是第一次聽見,在很多年前,我還是小孩子時,就有人這麼說我了。
當時外婆狠狠訓斥了那個小孩兒,還去學校找了老師。
後面又在我兜裏裝了曬乾的花瓣香包,還有紙符,這事纔算過去。
我小的時候,身上一直都帶着香包和紙符。
長大以後,香包嫌帶着麻煩,就沒要了,但紙符到現在都有,放在貼身的衣袋裏。
就這,每去一個新的地方,外婆還會囑咐我,不要與別人走的太近。
面對着方師父和他徒弟,我回憶上涌,無力反駁。
倒是燕雲閒,當下就涼了聲音:“這位小師父,請注意言詞。”
然後,他伸手,輕輕蓋在我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大,能把我手全部覆蓋住,在掌心攏起一絲暖意。
在那一刻,這個安撫的動作,如同冰屋寒窖內的一盞燈火,不但有溫暖,還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