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榮管家想得周到吧，南院那不甚完整的圍牆下還掛着兩盞燈籠，被風一吹，還搖曳了幾下。
楚煜看了一眼一身白衣坐在臺階上的人，走過去在他身邊也坐了下來。
酒喝一半的慕清風看到他，拿着酒瓶的手頓了一下，冷冷地開口，“你怎麼來了？”
楚煜擡眼掃過身前的廢墟，也無所謂他冷淡的語氣，淡淡地說：“這是本王的府邸。”
慕清風灌了一口酒，臉色不虞。
一旁的楚煜看着地上的另一瓶酒，伸手要拿，手剛碰到就被慕清風按住了，“這是我妹妹的。”
楚煜視線轉向廢墟，眸光一閃，掃落慕清風的手，拿起酒瓶子，“她的，本王替她喝。”
慕清風神色哀傷，深吸了一口氣後看向楚煜，怒目切齒，“你不配！你都保護不好她，你不配！”
楚煜自嘲地一笑，沒有說話。
“她走的時候，你在哪？她入殮的時候，你在哪？她入土的時候，你又在哪？哈哈哈，你都不在。她……”慕清風站起身來，咆哮如雷，聲聲質問，“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去了。”講到最後一句時，他聲音低低地，滿是悲涼。
楚煜猛灌了口酒，等到他發泄完，才幽冷地開口說道：“是本王疏忽了。但凡本王有在，就絕不會讓她這麼輕易地離開。”
慕清風悽然一笑，紅了眼眶，“你現在說這話有用嗎？她沒了，我欠她的也永遠都還不了了。”
楚煜靜默着自飲了一口酒，眸光幽遠，不知道那個女人若是知道了她哥會這麼傷心，還會走得這麼瀟灑嗎？末了，又冷笑了下，她會。
看了慕清風一眼，他傷心了也好，不然就他一個人痛苦的滋味，太難受了。
兩人都不再言語，一個白衣勝雪，一個黑衣如墨，各坐在臺階的一邊獨自飲酒，空氣中，沉重的氣息在蔓延。
大年初一一早。
扶醫館的大門被敲得聲聲作響，韓掌櫃搓着手從後院跑出來開門。
“福子？”韓掌櫃看了下敲門的人，驚詫地問道，來人不就是幾個月前在醫館住過一段時日的福子嗎！
“嗯。韓大夫，我娘讓我來給您和玖兒大夫送山味呢。”福子肩上揹着一口大大的袋子，一臉憨厚地說着。
“這，來來來，快進來再說。”韓掌櫃看他揹着沉，急忙招呼着他進門。
“韓大夫，這原本是想昨日送來的，只是山口村到城裏遠，夜裏山路不好走，纔等到天亮再過來的。”
福子放下肩上的東西，一邊解釋着。
“這山味你可以留着賣錢，不用往醫館送的。你孃親就是這麼客氣，之前不都送過一次了嘛。”韓掌櫃知道福子家裏條件也不好，他一個人打山貨可不容易。
“我娘說了，做人不認忘本。您和玖兒大夫給我們娘倆治病都沒收銀子，是大好人，要時刻記在心裏才成。”福子雙手在打了補丁的襖子上搓了搓，憨笑着。
“對了，玖兒大夫呢？她之前說讓我好了以後打山貨時，順帶幫她找找草藥，但是，後面她都沒再讓人給小人送藥草圖了。”
“這……”韓掌櫃聽他這麼一問，遲疑了下，東家的事，不好說啊。
韓掌櫃眉頭緊了下，才笑着對福子說下，“玖兒大夫出遠門了，不再京都吶，等她回來有需要會派人去找你的，你現在就安心地在家照顧好你孃親。”
“那好，我就回去等玖兒大夫消息了。”福子點點頭，應道。
韓掌櫃見他要走，招手了一下，“哎，福子等會。”說着走進櫃檯，拿出了個利是塞到福子手裏，“這是玖兒大夫準備的，年節人人都有，你也是算是醫館的人，也有一份。”
“這不行不行。”福子不收，連連拒絕。
“拿着，這所有人都有，東子也有。”韓掌櫃堅持着，硬塞給了他。
最終，福子還是抵不過韓掌櫃的要求，收下了利是，回山口村去了。
韓掌櫃看着他離去才嘆着氣往後院走，這東家也不知道遇見什麼事了，這麼久沒消息。
想當日傳出晟王妃歿了的消息可沒把他嚇壞了，後來想起之前江小姐送來的那封信，他才意識到，他幫着送往一品樓的信件也有問題。
“韓蕭。”
韓掌櫃垂着頭走着，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後退了好幾步，好不容易穩下身子，擡頭看下來人。
“晟王爺？”韓掌櫃一個驚詫，連忙跪下，“草民參見王爺！”
“起來回話吧。”楚煜冷冷地發話。
“謝王爺！”韓掌櫃站起來，躬身立在楚煜下側。
“本王問你，你東家可有跟你聯繫過？”
“回王爺話，草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東家的消息了。王府傳出王妃已歿的消息，草民以爲……草民以爲……”韓掌櫃回了楚煜的問題，發現楚煜看他的目光很冷，以至於後面的話，他也不敢說了，
“真的沒有？”
“草民不敢欺瞞王爺。草民真的有大半年沒有見過東家了，也沒有消息傳來。”韓掌櫃說着，腿都打顫，王爺這麼看着他是什麼意思。
楚煜盯着韓掌櫃看了半晌之後，才嗯了一聲，“如果收到她的消息，第一時間往王府送。”
“是，草民遵命。”韓掌櫃垂首應道，結果半天也沒在聽到楚煜的聲音，偷偷側頭一看。
沒人！這才虛脫了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太嚇人了。
王爺只是來問個話就這麼可怕，那要是王爺知道他幫東家傳過信，會不會直接擰斷他的脖子？
這開年一大早，又是福子、又是王爺的，是要折騰壞他這個老頭子啊。
他不知道的是，楚煜班師回朝後也是忙到這會，纔有空開始詳細調查慕晴也離開的相關細節。
楚煜的想法很簡單，他可以先不逼着她回來，但是，他必須得掌握她的行蹤纔行。
據他的分析，慕晴也那個女人那麼財迷，醫館是她的，她會就這樣扔下不管？他不信！還有江禮月，他問過府內所有守衛，慕晴也被他關在王府的日子裏，唯一見過的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