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也站在院子中央，環視了一圈，生怕漏下一人。
見有幾位府醫已經到場，開始給傷員包紮治療，她才鬆了口氣。
楚煜見狀，俯身拿起她那個藥箱子，拉着她的手，強硬地拖她進了屋。
“能給自己上藥嗎？”他問到，語氣生硬。
慕晴也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剛要開口。
“小姐，你受傷了......”靈兒的夾帶着哭聲的話語聲響起，奔着過來抓着慕晴也肩膀，左看看，右看看。
“住手。”
“靈兒。”
兩聲同時響起，靈兒也頓住了。
“你動作輕些，你家小姐受傷了。”楚煜聲音中帶着些微的不自然緊繃。
慕晴也擡頭看了他一眼，那個面具擋着，啥也沒看着。便朝着靈兒說：“靈兒，你過來，我教你怎麼上藥。”
說完就先轉身，進了寢室裏。
靈兒偷偷瞄了一眼，見王爺沒說什麼，便提起自家小姐的箱子，飛快地跟進去了。
楚煜：“......”
他是會喫人嗎？
沉默片刻，他無奈搖搖頭，出了房門，輕輕把門給帶上。
原本在指揮着清理院子的冷月見他出來，便上前來：“王爺。”
“怎麼樣了？”楚煜眼睛一眯，敢在他晟王府出手，這幕後之人膽子倒是不小！
“刺客沒有活口，侍衛死了兩人，其餘有三人重傷，餘下都是輕傷，府醫已經在治療了。據屬下查看，幾個刺客均是江湖殺手，應該是拿錢辦事。屬下覺得這些人是衝着王妃而來。”
楚煜沉吟一會，不知道想着什麼，隨後點了點頭，“去查清楚。”
白日裏才放出風聲說晟王妃瘋病有好轉，晚上便有刺客上門來。這不明擺着的有人急着置她於死地麼。
滅口嗎？
慕晴也到底知道了什麼祕密？
這就是她提出協議的原因？急着擺脫身份的理由？
楚煜想了想，轉頭看着閉緊的房門，低聲吩咐：“有侍衛犧牲的事，瞞着王妃。”
“是。屬下明白。”
冷月一瞬間覺得自家王爺好似變得會關心人了，又想想剛纔王妃給侍衛包紮傷口的樣子，當下心有觸動。
也對，王爺關心一下這位掛名王妃也是正常，畢竟明面上，慕二小姐還是晟王妃，這入府刺殺，活生生打了整個晟王府的臉。
王府內大家都喚慕二小姐一聲‘王妃’，但也都知道，這只是個稱呼，並沒有被承認，也沒有實權，只是掛名而已。
王爺不在意，王妃自己更不在意。
她從頭到尾都沒把自己當成王妃，就像個借住在這裏的客人，對所以人都客客氣氣，一點小事都會與人道謝，毫無架子。
其實，就算撇開‘王妃’這層身份，她也還是丞相府的嫡小姐，她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侍衛的保護，更無需去給侍衛療傷，包紮的。
可她不是，她因爲侍衛爲她受傷而自責。
冷月確實被觸動到了，他相信王爺也是。
楚煜吩咐下去，另外調了一撥人過來守着南院，還安排了幾名暗衛。
今天若不是侍衛機靈，差人往北院報信，只怕那個女人胸口那劍就不是輕傷這麼簡單了。
雖然他們是協議合作關係，但既然他同意了讓她住在府裏，那就是納入他的管理範圍的人。
只要她還在這王府裏一天，那便是頂着他晟王妃頭銜的女人，他倒要看看，是誰不要命的，敢來挑戰他晟王府了。
楚煜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回眸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便回了北院。
夜幕低垂，蒼穹之上，連星星都疲憊地躲進雲層裏歇息了。深深的夜幕之下，只有葉子還會在風的拂動下，發出沉悶的沙沙聲。
慕晴也靜靜佇立在廊下，一身黑色的衣袍與這夜色融爲一體，帶着一身沉重，盯着那已被清理過一番的院子，目光深遠。
她還能聞到空氣中殘留的血腥之氣，閉上眼還能看見一個個侍衛倒在地上，鮮血淋漓的樣子，而在這之前，他們正和她在一起喫喫喝喝，笑着鬧着。
她慕晴也，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自小就知道要尊重他人的人權，生命權。即便誤入這個落後的文明裏，她還是沒忘記自己受過的教育，她從不當這些人是下人，不覺得他們會低人一等。
之前，她裝瘋賣傻過，即便知道有人要毒害她，她也沒太追究。她想着，只要脫身離開了，她便可以遠離這一切陰謀詭計，過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這一夜在她眼前發生的種種，真的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教訓，讓她深刻地認識到，這不是她曾經生活過的現代文明，在這裏，人命可以隨意被踐踏，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裏，平民百姓命如螻蟻。
慕晴也扯了扯嘴角，勾起一個嘲諷。
慕晴也，你看見了嗎？這都是爲你而來！毒害你不夠，現在連殺手都派來了。
你看見了嗎？那麼多鮮血在地上流淌，那麼多人爲此受了傷，那些侍衛也是別人家的孩子呢。
慕晴也微微昂頭，木然的閉上雙眼，周身疲憊。久久之後，慕晴也才緩緩張開眼睛，望着天空，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慕晴也，你安心去吧。我既已佔據了你的身體，那我便爲你報這個仇，不管他是誰！
站在高牆上的人，靜靜地看着院裏瘦小的人兒，面具下凌厲的雙眼，深邃地，像一汪深泉，一圈圈的，讓人探不見底。
這一夜的暗流涌動，隨着天際漸漸泛起的魚肚白而散去。大清早的京都街道，已有攤販撐起攤子，開始了一天的生計。
一道消息不知從誰的口中開始傳出，街道上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紛紛，一下子便傳遍了京都城。
各府出門採買的奴才、婆子打聽了一番，都急匆匆地回府報信去了。
晟王妃昨夜遇刺重傷！
高門大戶裏的事，對百姓來說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對時刻關注這朝堂風向的人來說，這都是重磅消息。
丞相府，剛聽完下人彙報的丞相夫人，重重落下手中的杯子，呆滯了片刻，用力地握緊了顫抖的雙手，兩顆晶瑩的淚珠，從她那雙眸子滑下，一臉悲痛。
彙報的下人，跪在地上，等不到主母的迴應，偷偷探頭，瞧見眼前一幕，急忙低下了頭，伏在地上發抖。
“下去吧。”
許久之後，聽到主母發話的下人，才手腳並用的爬起，離開了主廳。
秦慈拿起絲帕，拭去眼淚，又是一副端莊大方的當家主母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