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就看到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和一個穿着灰撲撲衣袍,髮髻像個雞毛撣子的人,坐在一起喫茴香豆——兩人坐在小板凳上,中間的高凳上,放着一大盤茴香豆。侍衛面前一碗茶,那造型奇特的人面前一碗黃酒。兩人喫得高興了,還碰一下杯,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近侍實在無法將這很接地氣兒的人,跟平時用鼻孔看路的張公公聯繫到一起,但太監獨有的面白無鬚長相,又告訴他——那就是張公公。
“張公公安好。”近侍上前行禮,“小的是御史中丞趙大人的小廝,皇上有口諭給您,還煩請您往府衙去一趟。”
“好。”張公公擡手理了理衣裳,衝十五和善地笑笑,“咱家去府衙走一趟,若是王爺問起,勞煩十五護衛幫咱家說一聲哈。”
“您放心去吧……”十五笑着點頭,心中補了後半句——你想太多了,主子根本想不起你來……
張公公去到府衙,御史中丞傳了皇上的口諭。說是口諭,其實說‘申斥’才更靠譜一點。
皇上看了施鍾誠的‘奏本’,非常‘生氣’,便在御史中丞臨行前,傳了一番訓斥張公公的話。皇上本意是做給施鍾誠看的,證明自己很看重他的意見,讓他更加賣力地爲自己所用,再多傳些消息回皇都。。
張公公和皇上之間是有默契的,如果當衆訓斥張公公,那就是相反的意思。私下訓斥,就是皇上真的對他不滿,讓他小心行事。
御史中丞也是好意,覺得當衆訓斥實在太打張公公的臉,便私下傳了皇上的‘口諭’,算是賣個好給張公公。
可張公公這下就真懵了啊,皇上這是幾個意思?他跟雲親王唱反調被申斥,那就是——一切順着雲親王的意思辦?可爲什麼啊?
張公公壓下滿心疑問,或許,他離開皇都的這幾個月,又發生了什麼事。所謂‘聖心難測’,他就聽命行事吧。
張公公這身行頭屬實太過另類,御史中丞遲疑開口:“張公公,您這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御史中丞其實想說——你這是被雲親王怎麼了?難道抄太守府時,順手把你也抄了?
被打劫這事已經過去許久,張公公終於等來一個,詢問他詳情的人。遂將那日如何住了‘黑驛站’,自己如何死裏逃生都說了一遍。
“要不是咱家半夜肚子疼,讓小徒弟陪着去了茅房,就跟侍衛一樣,早就去見閻王爺了。”
“那不是驛站嗎?怎麼還能殺人越貨呢?”任憑御史中丞審過許多案件,也沒聽說過這麼離奇的。
“程太守把城門一關,什麼都不管了。依咱家看,那驛站肯定是被‘賊人’霸佔了,估計裏頭的驛丞之流,不是逃跑了,就是被殺了……”張金亮細細回想,自己見到的驛丞,看着不大像是讀過書的。
御史中丞見張公公這般落魄,決定雪中送炭一番,從袖袋裏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本官這次辦差走得倉促,也沒帶多少銀子,這一百兩,給張公公拿去應個急吧。”
“這怎麼好意思呢……”張公公像極了過年收紅包的小孩,嘴裏說着‘不要’,卻誠實地撐開了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