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善解人意,葛廣平與她成親後,夫妻倆感情越來越好。他也願意在家人面前護着她。
至於燕娘過門後不愛幹活,一開始葛廣平是不在意的。可後來張滿月撒手後,他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同,家裏到處都亂糟糟的,衣衫沒有人洗,廚房一片狼藉,院子裏的土越積越厚,就連屋中的桌上,也全都是灰。
乾淨整潔的時候不覺得,可屋中一髒,住着實在難受。後來,母子三人搬走,家裏就更沒人收拾了。老太太時常唸叨燕娘太懶,漸漸地,葛廣平也認爲燕娘一點活都不幹不太合適。
畢竟,他仔細觀察過街上的其他媳婦,再不願意幹活,做飯洗衣打掃總歸要幫忙。
燕娘對家裏的活兒都是能躲則躲,就比如今日,家裏有喜,她反而躲回孃家,不說幫着幹活,反而連客人都不想招待。實在過分。
“我們能搬去哪兒?”葛廣平語氣不太好。
燕娘瞬間發現了他的不悅,哄道:“咱們去找個鋪子……一直不幹活,家裏那點銀子哪裏夠花?”她摸着肚子:“等孩子落地,那就是個無底洞。你不爲自己想,總要爲孩子想一想啊!難道你想等他生下來後,連喫串麥芽糖咱們都得琢磨一下麼?”
她轉身,輕哼道:“日子若過成那樣,也太沒勁了。”
葛廣平深以爲然。
“你最近找鋪子把這幾條街都摸遍了,大半是價錢不合適。咱們可以搬去偏遠一點的街上。”燕娘提議:“廣平,這做生意,不能總想着一口喫成個胖子。咱們慢慢來吧!”
若不是嚴松雨動輒就吩咐她做事,她也不想離開家中。
她實在不願變成當初張滿月那副任勞任怨的模樣,太慘了。
相比之下,租個小鋪子從頭做起,苦是苦一點,至少賺來的銀子都是自己兜裏的,頭上也沒有人壓着訓斥。
葛廣平沉吟半晌:“可我們手頭的這點銀子不夠租鋪子。”
燕娘垂下眼眸:“我們都要搬出去了,爹孃不得給點安家費麼?他們就你一個兒子,銀子不花在你身上,留給誰花?”
葛廣平對於家中的銀子倒是無所謂,若是張滿月母子三人還在,他或許會有所擔憂,廣玉還好,一副嫁妝就打發了,夫家還要送聘禮過來。可廣興……是要跟他分家的。再說,這世上枕頭風最厲害,如果張滿月會哄,搞不好父親會多分一些給廣興。
但是,以現如今情形來看,曾經的那些擔憂就像是一場笑話。
張滿月現在是城內有名的大東家,無論是本地還是外地的富商都捧着大把銀子往她面前送,姐弟倆壓根酒看不上葛家這點銀子。
就像是燕娘所說,這家中所有的銀子,最後都是他的,放誰那裏都一樣。
“奶病了,需要銀子請大夫,爹也想找個合適的鋪子,東山再起,我要是把銀子拿走,他們怎麼辦?”葛廣平想了想:“要不,我去找岳父借一點?”
到時候家裏賺的是他的,他自己白手起家賺的還是自己的。
燕娘看出來他的想法,躺上牀道:“廣平,娘習慣了大手大腳,爹手中的銀子早晚會被她花完。與其被她糟蹋,還不如咱們拿過來做生意。”
聽到這話,葛廣平一愣。
他忽然覺得挺有道理。
她娘是李大夫人,聽說大戶人家的兒媳每個月都有月銀拿,之前葛家送的那麼多東西,他娘一點沒留下,連着月銀全都花得精光。他這個兒子,愣是絲毫好處都沒得到。
那時候都攢不下銀子,還能指望什麼?
“我去找爹商量。”
葛根喝了酒,正呼呼大睡。商量是不可能商量的,葛廣平一進屋,一股酒氣直衝鼻尖,他恍然發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正想轉身離開,看到桌前坐着的母親正在生悶氣。
方纔小夫妻倆一走,嚴松雨看着到處都是活的院子,乾脆也不幹了。
她是新嫁娘,哪有讓新嫁娘獨自收拾的?
“娘,早點睡。”
嚴松雨瞅他一眼:“廣平,不是我說你,媳婦不是這麼寵的。今日家中大喜,忙裏忙外那麼多活,燕娘就算做不了,也該幫着招呼客人。跑回孃家算怎麼回事,不知道的,還以爲她不滿意我這個婆婆呢。”
葛廣平無所謂爹孃和不和好,不過,娶了母親回來,一點忙都幫不上,家裏確實比以前艱難。他心頭不太高興,但這是親孃,他又覺得自己的那點不高興是不對的。總之,心裏挺糾結。
方纔聽到燕娘一番話,葛廣平再次清晰地認識到,娶了母親回來後家中失了一大助力。就比如姚家姑娘,如果娶了她,家中過兩天就能重新開張了。
他心情鬱郁,見母親冷言冷語又在找燕孃的茬,他愈發不高興。
家裏都這樣了,就不能好好相處嗎?
他語氣冷淡:“燕娘是怕動了胎氣纔回去的。”
母子倆在之前的那些年裏聚少離多,偶爾見一次面都親親熱熱。他這樣說話,嚴松雨瞬間就察覺到了兒子不悅,當即道:“這條街上那麼多人有孕,別人還沒有燕娘身子好呢,家裏有喜事,也不見她們躲回孃家去。孩子哪兒就那麼嬌氣了?該是咱們家的骨肉,他怎麼都不會走,若不該是咱們家的,興許打個噴嚏就沒了。你實在太小心……反正有我在,不可能讓她歇着的,那邊的小屋子全都是土,可見張滿月他們走後一直都沒人打掃,燕娘幫着打掃一下又累不着她,什麼活都不幹,她又不是大戶人家的夫人……”
葛廣平不喜歡聽這些,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母親,轉身就走。
嚴松雨氣得夠嗆。
葛家的大喜之日在客人散去後,不見絲毫喜氣,除了躺在牀上呼呼大睡的葛根,每個人心裏都有怨氣。
當日沒有打掃,翌日老太太看到後,又發了一通火。幾乎是指着鼻子罵婆媳倆偷懶。
燕娘認爲,自己懷有身孕,不應該捱罵。
嚴松雨也認爲,她是新嫁娘,今日纔是進門第一天,也不該挨這場罵。
不過,兩人都沒有魯莽的頂撞老太太。
都盤算着等對方先開口反駁。
兩人打着同樣的主意,結果就是,老太太愈發過分,越吼越大聲。
燕娘回了自己的屋子,外頭老太太聲音實在大,葛廣平不敢阻止,怕再把她氣出個好歹,悄悄溜回了屋中:“燕娘,奶年紀大了,這兩天生病心情不好,她不是有心的,你別在意。”
兒媳跑了,嚴松雨可不能跑,她又沒有身孕,只能生生受着,聽着老太太謾罵,她心頭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