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老爺是真心覺得丟臉。
嚴松雨算計別人家的禮物,像是他養活不了妻兒似的。還有,她算計的是前頭夫家的東西,這着實觸着了他的底線,實在接受不了。
方纔要不是有張滿月那個外人在,他真的會動手打人。多年來的教養,或者說李家的顏面讓他忍住了動手的衝動。但心頭的怒氣未消,壓得他胸口堵得慌。
嚴松雨知道,葛家舉家之力給她送禮的事若是被李家知道,她肯定沒有好果子喫。大概得費很長一段的心思,才能把男人哄回來。被休……也是可能的。
但她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尤其李大老爺連回府都等不得,當着張滿月的面就說了這些話。嚴松雨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此時張滿月肯定在看好戲。
其實,她壓根夠不上張滿月是否幸災樂禍,滿心都是被休的恐懼。李家的日子過得不自在,但她實在不想再挨窮,不想爲了幾枚銅板早出晚歸。當即顧不得丟臉,一把抓住男人的袖子,涕淚橫流道:“老爺,我或許是做錯了。但我這些年來爲你生兒育女,操持事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你不能這麼對我。你要是讓我回家,兩個孩子怎麼辦?他們都還未成年,沒有孃的孩子,會被別人欺負的。婚事上也會艱難……老爺,你聽我解釋。葛家這事有內情,根本就不是張滿月說的那樣。他就是想挑撥我們夫妻感情,看不得我好,就想把我踩進淤泥裏一輩子不得翻身……嗚嗚嗚……你聽我一言啊……我是你的妻,你怎麼能聽外人幾句就胡言亂語定我的罪?”
茶樓不大,這也不是喝茶的事情,但裏頭也有客人。門口鬧成這樣,衆人都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察覺到衆人目光,李大老爺臉上發燒,想扯回自己的袖子,可嚴松雨抓得太緊,他根本扯不動。
實在不想留在這裏被人當猴子看,無奈之下,他只得伸手把人攬入懷中,打橫抱起丟入馬車上。
柳紜娘看着馬車走遠,脣邊笑容一直就沒落下過。
嚴松雨死皮賴臉留在李家,哪怕不被休,日子也不會舒心。
天色不早,她關了鋪子,回家做飯。
姐弟倆從外頭回來,葛廣興似乎不太高興,好幾次偷瞄柳紜孃的神情。
“有事嗎?”
葛廣興欲言又止:“奶你去找我了。”
柳紜娘點點頭:“說了什麼?”
“她說……她沒說什麼。”葛廣興笑着問:“娘,鋪子裏生意如何?”
他本來都準備說了,卻在即將出口的瞬間又改了主意。柳紜娘一瞧便知,老太太應該沒說什麼好話。
“挺好的,今日來了個大主顧,賣了二兩銀子。”柳紜娘掰着指頭算:“等鋪子裏的邊角料用完,那幾個繡娘也學得差不多。鋪子整修好,咱們得做別的生意。”
葛廣玉也看出來了弟弟的不對勁,不過,她知趣地沒有追問。萬一奶說了難聽的話,母親聽到之後,大概要難受。早上說起了師姐們之間的趣事。
柳紜娘沒那麼容易被打發,再說,她也不是真的張滿月,葛家母子所作所爲根本就傷害不了她。
“你奶說了什麼?”
葛廣興笑容不在,苦着臉道:“我就不該提的。”
葛廣玉瞪他一眼:“蠢!”
“姐姐,你多罵我幾句,我還好受點。”葛廣興真心實意。
葛廣玉噎住。
柳紜娘看向姐弟二人:“有些挺重要的事情,你們不能瞞着我。你奶和爹沒那麼容易放過我,所以,關於他們身上的事,無論是找你們還是你們聽說的,最好都告訴我。”
葛廣興沉默了下:“奶想要你新租的那間鋪子,好像你拒絕了,她挺不高興。跑來吩咐我回來勸你,說女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做做家務,拋頭露面不好。”
他並不這麼認爲。
如果不是母親拋頭露面膽子大,他們母子三人離開葛家後,也只能搬去張家住,更不會有機會學醫術。
但住在別人家根本不是長久之計,他們姐弟……大概只能去做普通的夥計和丫鬟。再有,他們安頓下來之後手頭的銀子已經不多,如果不是母親編頭花攢了積蓄,一家人大概要爲生計發愁。
所以,他從來都不覺得母親做生意是錯。他惱的是祖母的那番話,偏偏祖母是長輩,他只能乖乖聽着,今日在外頭聽祖母唸叨的那一刻鐘,他只覺得漫長無比,好幾次都想開口反駁,可又怕太過桀驁,連累了母親的名聲……萬一外人說母親不會教孩子怎麼辦?
對於這番話,柳紜娘絲毫都不意外:“我住的那間鋪子很破,他們之前去看過,捨不得花銀子和精力整修,這才落到了我手中。你奶找不到合適的鋪子,便又把主意打了回來。”她囑咐道:“你要學機靈一點,不想聽她說,就找邊上的師兄弟幫你的忙。”
葛廣興是個聰明孩子,一點就透,頓時眼睛一亮。
葛廣玉瞪他一眼:“記住了沒有?”
很有長姐風範的樣子。
葛廣興忙不迭頷首,夾了一條雞腿放入母親碗中,察覺到姐姐的目光,又求生欲極強地再夾一條送過去。
惹得葛廣玉又瞪他:“我的腰都粗了兩寸,你這是在害我。”
葛廣興雞腿都要送到她碗裏了,聞言忙不迭收回,啃了一口道:“我想害我自己,夾錯了而已。”
母女倆看他那模樣,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葛根聽說妻子離開葛家之後,生意做得不錯,一開始他並不相信。好幾個人都這麼說,容不得他不信。於是,他跑去了巷子裏偷瞧。
果然看到那正在整修的鋪子門口好多年輕女子圍着,離開時手上都帶着一朵或者更多的花和繡品。
柳紜娘對別人的目光尤其敏感,察覺到有人偷瞄自己,擡眼又看不到人。乾脆起身出門溜達,然後就看到了巷子裏的葛根。
兩人見面,柳紜娘面色平淡,像是沒看見他似的移開了眼睛。
葛根偷看被抓個正着,尷尬不已。見她看到了自己,就像是見到了陌生人一般,好像不認識似的刻意不看自己,便有些惱怒:“滿月,你哪裏學來的手藝?”
“不關你的事。”柳紜娘見他面色難看,笑吟吟道:“有件事情,我覺得你有興趣。”
葛根一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沒安好心,但又忍不住想聽。
柳紜娘自顧自道:“李老爺來找我了。”見葛根看了過來,她繼續道:“他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我們家爲了壽禮鬧翻了天的事,特意來找我問裏面的內情。”
聽到這話,葛根面色大變:“你怎麼說的?”
“實話實說的。”柳紜娘看他面色愈發難看,笑着道:“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不會撒謊,要麼不說,要麼就會告知他實情。她嚴松雨把我害得這麼慘,還死不承認裝無辜,我憑什麼要替她瞞着?”
葛根無語:“後來呢?”
“後來,李大老爺問她是自請下堂還是拿休書。”在葛根鐵青的面色中,柳紜娘擺了擺手:“我看你也不愛聽,還是不說了,沒勁!”
葛根:“……”她肯定是故意。
說到緊要關頭就住口,哪有這樣的?
“我愛聽。”葛根上前兩步:“然後呢,松雨選了什麼?”
柳紜娘反問:“你愛聽,我就一定要說嗎?”她衝他一笑:“我不說了,你自己打聽去吧!”
葛根:“……”
這麼不上不下地吊着真煩人。
再留下來也問不出,他轉身就走。打算去李家附近打探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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