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的言皓，迎來送往，臉上帶着笑容。
程小羽知道，他心裏不會好受的，看他那發紅的眼睛就知道了，估計已經兩天沒閤眼，也沒少偷偷掉眼淚。
但他現在怎麼能笑得出來？
如果是程小羽，估計哭都哭不完。
這麼一想，就想到了自己父母也有離開的一天，悲傷的情緒又上來了。
她這一哭，母親就在一旁說她：“別哭了，眼睛都哭腫了，不好看。”
程小羽更委屈了。
葬禮，不就是這樣的嗎？
不哭，難道笑嗎？
別人笑得出來，她可笑不出。
這時，父親要帶母親去和朋友打招呼，母親又點了點她，讓時沉淵幫忙勸勸，然後就跟着父親走了。
她鬱悶地嘆了口氣，看向時沉淵。
時沉淵的表情很平靜，也很莊重。
程小羽覺得這樣就很好，不禁讚賞點頭，心中默默想着，我家時總這樣纔對嘛！
時沉淵看了她一眼：“想喫哪個，我幫你夾？”
時總竟然以爲她這麼看着他，是想喫東西……
程小羽無奈至極，“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
“他們怎麼都在笑……”程小羽憤憤地說。
時沉淵還是給她夾了一塊她愛喫的小排：“因爲只有小孩子纔會把情緒掛臉上。”
說完，快速揩去她臉上的眼淚。
程小羽再次看向周圍的人，是這樣的嗎？大家都掩藏了自己的真實情緒嗎？
她想象着每個人的臉上都戴着面具。
那這面具之下，到底是什麼表情呢？
他們流眼淚的時候，是真的因爲傷心，還是情景的需要？
他們笑的時候，又是真的開心，還是想掩飾內心的悲傷？
“又在想什麼？”時沉淵點了下她眉心，“都擰巴成小老太太了。”
“覺得還是當小朋友好。”
他笑笑：“在我身邊，你可以當小朋友，所以別想太多，喫東西吧。”
程小羽又看了眼時沉淵，悄悄在桌子底下拉住了他的手。
今天的時總，格外溫柔。
……
宴席快結束的時候，時沉淵遇到了生意上的合夥人，過去寒暄照面。
程小羽則跟着父母去和叔叔阿姨們打招呼。
那些都是父母的老同學，小時候見了面，就逗她。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叔叔阿姨都老了，見了她不逗她玩了，轉而開始關心起她的婚姻大事，還有人問她和言皓啥時候辦婚禮……
這就尷尬了。
言皓正好在旁邊，趕緊解釋，說兩人沒有戀愛關係，叔叔阿姨誤會了。
叔叔阿姨們一臉疑惑，其中一位阿姨在小羽和言皓的臉上來回掃着，“嘶，不對啊，我見過你倆牽着手逛街，而且是好幾次，你們不是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嗎？”
言皓笑笑，臉上有難掩的落寞之色。
程小羽正要解釋，父親搶先對那些叔叔阿姨說，“行啦，不要亂八卦啦！我們小羽已經結婚了，那不，我們女婿就在那邊呢，以後這種話可不能亂說了啊。”
衆親朋看向父親手指的方向，紛紛讚歎，小羽真是好本事，找了這麼帥氣的對象。
其中一位阿姨便說：“聽你們這話說得，咱們小羽也不差呀！”
衆人附和着，父母也笑了。
這時，突然一位阿姨驚歎：“乖乖，這不會是那個時代集團的大總裁吧？我好像在電視上見過他誒！”
老父親臉上頓時帶了些自豪感，好像在說，總算有人有眼力了！
“沒錯啊，你電視上看見的那位，就是我家女婿。”父親說道。
這下可引爆了這圈親朋好友了，各種讚歎驚訝八卦之聲，程小羽掏了掏耳朵，感覺場面有點熱烈，要hold不住了。
好在爸媽都是社交達人，兩句話就把亂糟糟的場面控下來了。
然後還是剛纔那位認出時沉淵的阿姨問：“小羽啊，這麼厲害的男人，這可不好拿住吧？”
程小羽嘶了一聲，撓撓頭，咋說呢？
能言善辯如程小羽，在面對老阿姨的時候，也無措了。
於是老母親上線，用更自豪的語氣地說着，女婿確實好，不過當初可是他追的我家小羽呢！
程小羽抹了把額上冷汗。
懂了，懂了，爸媽把她和時沉淵抓過來，多少是帶了點小虛榮嘛。
不過她都可以理解，至少說明父母對時沉淵很滿意，也對她這樁婚事放心不是嗎？
這也正是她想看到的。
她這邊陪着父母，應酬着那些叔叔阿姨的八卦。
言皓則找了個藉口離開，他坐到了沒人的桌邊，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短暫休息。
而在不遠處的一個圓桌上，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女人，目光始終默默追隨着他的背影。
他坐落後，女人拿出手機，打開對話框，打了一行字：“你是因爲母親去世而傷心，還是因爲對她求而不得？”
不過，這條信息她並沒有發出去。
她把手機放進手袋，起身離開了宴會廳。
……
終於，宴席散場，賓客們紛紛離開。
程小羽同父母，還有時沉淵一起離場，言皓一直送到飯店大門外。
父母由言皓安排的車子送回去，程小羽則坐上了時沉淵的車子。
她對言皓揮手告別，就像對老朋友一樣，讓他早點回家休息。
言皓笑着點頭，說着路上注意安全。
然後她升起車窗，車子緩緩駛出停車場。
言皓也返回了宴會場，看着他轉身時，微微晃動的身體，程小羽心裏其實挺不是滋味的，很想伸手扶他一下，說一聲，言皓哥哥你別難過，以後我爸媽就是你爸媽。
但時過境遷，哪裏還能再天真無邪地喊一聲言皓哥哥呢，怎麼可能再說出一句我爸媽就是你爸媽呢？
言皓走遠了，她知道，雖然送走了賓客，他還有後續的事情要去處理，這還不是他悲傷痛哭的時刻。
他還得再撐一會兒。
忽然對他生出了許多憐憫。
她還可以在時總身邊繼續當小朋友，但言皓呢？
他好像跳過了童年，從小就是這樣，一切得體，像成年人一樣，疲憊但也要強打精神活着，沒的選。
這一瞬間，程小羽徹底諒解了言皓曾經的背叛行爲。
那件事情，很齷齪，但應該也是他做過的最瘋狂最大膽的事了，至少也算是爲他自己瘋了一回，雖然是以傷害她爲代價……
這時，車子也駛出酒店院門。
程小羽從包裏拿手機的時候，忽然摸到了那隻手鐲。
“哎呀！忘了這個了！”她把手鐲拿出來，對旁邊的時沉淵說：“你停下車，我去把手鐲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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