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升進屋內，坐在屏風外的凳子上，先是把大理寺那邊的狀況給張妙蓁說了一遍。
大概是那幾個浪蕩子一開始矢口否認，大理寺卿王嵐命陸謀去找其他人證，還真找到了不少。
當街調戲良家女子，這還是張閣老的孫女，加上張閣老進宮面聖求公道。
哪怕只是那四個浪蕩子闖下的禍，一時半會兒不至於動了舉家門楣。但只要張家以後一路打壓，他們是別想落得到好來的！
必定禍及全族！
“多謝梁小將軍。”張妙蓁坐在牀沿，與梁升隔着屏風。
看不清楚外面的人，但知道這人就在外頭，她十分緊張。
她畢竟出身詩書禮儀之家，說不出什麼“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這種沒規矩的話。
再說，哪怕柳拭眉鼓勵過她，她心裏依然有種自己配不上樑升的想法，哪兒敢主動相許？
故而，她只能用緩慢的腳步，一點點地去靠近：“梁小將軍，或許你已經不記得了，但這已經是你第三次救我了。”
梁升坐在屏風外，對於她的說法十分詫異：“第三次？”
張妙蓁垂頭苦笑，心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記得，別人當我張家幺女天之驕女，可在你梁升的眼裏，卻什麼都不是！
她緩緩說道：“第一次，還是五六年前吧。那年秋獵，我年紀還小，跟着父母親去了圍場。小時候貪玩，追着一隻野兔進了林子裏，又看見一頭小鹿越追越深入，之後，遇上一頭黑熊。”
聽她這麼一說，梁升倒是想起來了：“那個小女孩兒，是你？”
五六年前他大概才十五歲，見一個幼女離開營地進了林子，不太放心跟了上去。
那頭黑熊很兇，他讓女童趕緊回去搬救兵，自己則是花費了不少力氣才終於把黑熊引開。
受了幾道傷回到營地，梁巍讓他不準再去狩獵，他也沒關心過那女娃娃是哪家的孩子。
沒想到，是張妙蓁？
“你不記得我也很正常的，那時候情況危急。更何況，當時因爲不適應圍場的水土，我臉上長了不少疹子，跟如今判若兩人。”
張妙蓁繼續說道：“後來，我跟着父母親要去給你致謝，但被梁老將軍拒絕了，說是要讓你靜養。隨意收了一個禮盒，讓張家以後都不準提了，不然要翻臉。”
梁升可沒忘記這件事，心道：不是需要靜養，而是被禁足。
但這件事對他來說當真不足掛齒，事後就完全忘了。
可他忘記，被救的人卻不可以忘。張妙蓁低聲又道：“第二次，便是去年冬至赴宮宴，我掉進了冰湖裏，也是你把我救上來的。”
這種事梁升更是不記得了。
他記得自己確實救了一個人，但天寒地凍從冰湖裏起來，將撈出來的人交出去後，他立即去換衣裳。
救了誰？
不知道，也不重要！
張妙蓁再次苦笑：“我知曉，梁小將軍出手救人都是順手而爲，不求回報。但我承了你的恩情，不敢或忘。”
她心中糾結不已：如果她能像柳拭眉那樣能屈能伸，說要給梁升爲奴爲婢伺候他，怕是會讓他看不起吧？
那她應該怎麼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