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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3章 川江號子(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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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峽之後是瞿塘峽,舟行江,黃仙芝收斂了原先的嬉皮笑臉,滿臉肅穆,燕青等人知道到了關鍵時刻,絕對不能打擾他,一行人都鑽入了船艙,只是隨着船的左右轉向,衆人還是心驚肉跳的。 .甲板的黃仙芝,此刻一雙眼睛不斷注視江心那些叫灩澦堆的岩石,當地有個諺語說:“灩澦大如馬,瞿塘不可下;灩澦大如象,瞿塘不可。”意思是江裏能不能行船,主要以隱藏於江心水下的岩石之高低爲準。

    自古以來,出川要道極爲難走,有“險莫若劍閣,雄莫若夔門”之說。從巫山至白帝,長江兩岸斷崖壁立,高數百丈,寬不百米,形同門戶,名曰‘夔門’。此處江水波濤洶涌,奔騰呼嘯,仰望碧空,雲天一線,更有暗礁無數。長江被譽爲黃金水道,只是隱藏在江裏的那些暗礁讓過往船隻談虎色變,特別是冬季枯水季節,如果沒有熟悉航道的老船工領航,想越過這道‘夔門’,幾乎等於癡人說夢。

    浩浩蕩蕩的運糧船,終於抵達夔門險關門口,看到那些露出江心的光禿禿的石頭,趙子淔都傻眼了,莫說將這些糧船開過去,空船開過去都成問題。原來今年長江遊乾旱太厲害,水位低到了紅線,大船根本不可能通過夔門段。天公不作美,頭頂不知什麼時候又起了一片烏雲,看那架勢,前面沒下夠的雨,這個秋季想一股腦的還回來似的。趙子淔那張老臉,像長了數百年之久的枯樹皮,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再看看剛剛喘口氣歇下來的黃仙芝,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指揮衆人停船,生火,造飯,等鐵鍋的米飯煮得香噴噴的時候,他給自己滿滿的盛了一大碗,柔福瞧見他盛飯時用木勺將碗裏的米飯壓了又壓,光他喫的那一碗,都夠她兩天的飯量了,這還不說,他喫飯的時候特別嚇人,那眼睛,那嘴巴像和米飯有仇似的,一雙環眼,鬥雞眼的盯着那碗瓷實的米飯,等柔福取雙筷子轉身的間隙,黃仙芝那碗底簡直她臉還乾淨,柔福心想:這都什麼時候了,這人還能喫得這麼香,看來這人也夠沒心沒肺的,沒瞧見趙子淔都快急得跳江了嗎?

    “都愣着幹嘛?沒看見要下雨了嗎?扒完飯,是個爺們的給我下去拉縴。”

    沒等衆人反應過來,黃仙芝早已鑽入了岸邊的密林,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岸邊出現一隊幾乎沒穿衣服,只在腰間纏一塊白色遮羞布的精壯漢子,黃仙芝赫然在列,瞧見這一切的柔福驚呼一聲,嚇得立馬鑽入了船艙。這些人的肩扛着一根二十丈長,用老竹絞成的小牛腿般粗細的竹索,只有尾巴分出來的枝丫部分,才連着一截麻繩。每走一步,喉嚨裏統一發出‘嚯嘿嚯嘿’的沉悶低吼,那氣勢極爲雄壯,那聲音在峽谷之間婉轉回旋,充耳不絕。

    沒等燕青等人回過神來,岸邊密密匝匝的很快聚集了不下幾千人之多,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個兒不算高,紅黑圓臉,倒三角闊胸膛,銅筋鐵骨,腳步篤實,踏着地面感覺地動山搖的縴夫。這些人臉統一掛着笑,或許不善言辭的緣故,一長溜絲毫不亂在岸邊站定後,保持着一種詭異的沉默。趙子淔此刻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身子更是緊張興奮的顫抖不停,這樣的場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心裏又想起了那兩個字‘野蠻’,只是此刻心境卻完全不同了,心裏更多的是讚歎。他以前在汴河也用過縴夫,縴夫拉船,耗時極爲漫長,如果縴夫的數量不夠,必須拉完一艘船,再折返回去繼續拉,這還沒算途可能出現的意外,如果沒有這黃小子提前準備好一切,他們到這,估計都差不多該打道回府了,船的糧食日曬雨淋,僥倖過了‘夔門’,估計多半也發黴變質了。

    黃仙芝很快將這數千名精壯的縴夫一批一批的分到了所屬的船隻,每一艘船最後有二三十人之多。

    拉縴其實很講究,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每隊縴夫都有一個拉頭纖的,側着身子很少用力,主要負責觀察水路。他可以通過江面的水紋,判斷出水流水速和暗礁情況,一旦判斷失誤,有可能把船員和縴夫全都帶入死地。頭纖身邊,又必須跟隨一個號子。頭纖一邊觀察水路,一邊跟號子交流,號子再通過號聲指揮全體縴夫。

    當經過一處險灘時,頭纖立即對號子說:“準備起,要開幹了!”

    號子立即用四川方言,扯開嗓門大喊:“過險灘了喂!號子嘛,吼起來哦,喲喂!嘿喲!嘿喲……”

    縴夫們得到信號,馬使出全身力氣,一邊擡步前進,一邊齊聲喊道:“嘿喲!嘿喲!嗨佐!嗨佐!嘿喲!嘿喲!嗨佐!嗨佐……”

    激流越是兇猛,號子聲越是急促,一方面可以給縴夫們鼓勁,一方面也是在控制拉縴的節奏,儘量做到每一分力量都聚到一起使。

    不僅岸的縴夫在忙碌,船的船工同樣忙得不可開交。每艘船的頭尾兩處,必須配備舵手,前舵看水,後舵掌舵。如果是傳統槳帆船,間還有船工跟着喊號子,負責聯絡舵手、鼓勵槳手和呼應縴夫。

    船頭還有若干大槳,一般地取材,是一整棵的小杉樹製成的,要七八個人才可以操縱。另外幾個人則離船在岩石像貓一樣跳來跳去,把被巖角絆住的纖繩拉順,還有幾個人專事解開絆在水裏的纖繩,因爲有的時候纖繩會絆在水的礁石,影響縴夫拉縴,這幾個人叫作水縴夫。水縴夫要有很高的技巧,才能將纖繩收卷自如。

    長江的縴夫都有自己的幫派,稱作纖幫。由於地域的關係,又存在着楚幫和川幫兩大幫派。川幫在遊,在和楚幫的爭鬥,一直處於風,所以自稱“江的”;而楚幫則被他們蔑稱爲“下江的”。

    兩個幫派更多的時候是井水不犯河水。在一個叫飛來觀的鎮江王爺廟裏,有兩個王爺像,西邊的是川幫的,川幫只拜這個王爺,也祈求王爺只保佑自己幫派的人。相反地楚幫也只拜東邊的王爺像。兩幫的對立還表現在纖樁,在纖樁一般都刻着“川幫”或“楚幫”字樣。按規矩,纖樁豎在哪兒,哪兒是各自休息的領地。

    即便如此,縴夫行業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如果遇到淺灘或險灘,前面的船隻無法通行,那麼後面船隻的縴夫必須過來幫忙。即便“川幫”或“楚幫”互相之間屬於敵對競爭關係,到了關鍵時刻也是夥伴,前船一旦通過,其縴夫也要回來幫助後船。

    粗獷的縴夫在拉縴過程見景生情,隨意填詞,最後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民歌---川江號子。一般說來,川江號子可分爲平灘號子、下灘號子、搶灘號子三種。

    平灘號子是縴夫拉縴通過險灘後的號子。此時大夥通過了生死關頭,號子曲調舒展、悠揚,聲音舒緩、輕快,富於歌唱性,大有“輕舟已過萬重山”之意。船工們只有這時纔可以輕鬆地說說笑話,偶爾也談談家裏的事,或是心的女人。下灘號子在船隻開始下灘時響起。此時因爲順着水勢,船越行越急,隨時都有碰礁的危險。號子手一聲“啊好——”船的人要高度集精神,聽着駕長的指示。此時的號子沉重、陰鬱,有同舟共濟的感覺。搶灘號子是逆水而時要喊的號子。因爲搶灘時最危險,要求所有的人步調一致,齊心協力,團隊作戰,所以號子速度較快,旋律簡單有力,節奏急促緊張,有時甚至出現呼喊。此時,江喊聲震天,幾乎蓋過了急流的咆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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