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蠻跟花豬分頭去找船,最後,有一艘同樣去青運城的貨船,答應帶黑蠻一程,
不過他要幫着船上幹活,還沒有工錢,只給些喫的。
黑蠻着急去追師孃,連連點頭答應。
好生交代了花豬跟小毛驢子,一定要照顧好爺,等着師父,不可隨意離開這裏。
最後,又給老花子重重磕了幾個頭,才登上了船。
這個時代,一次遠行代表着無數個未知的可能,
黑蠻不知道自己此行,能不能幫師父找回師孃,也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回來。
老花子年歲大了,黑蠻最怕的其實還是再見不到爺一面。
老花子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花豬打聽過了,從這裏到青運城,就算是不在路上停靠,
順風順水,最快也需要幾個月的時間,他這把老骨頭,有多少日子可等呢。
但他支持黑蠻去追牧歡的娘子,因爲他們幾個,纔是將來能陪伴着一路走下去的人。
老花子一輩子沒有田沒有地,更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他有的,只是一雙看人的眼睛。
他一輩子遇到過不少的棄兒,靠着乞討,從自己嘴裏省口喫的,也養活了不少,
可最後留在他身邊的,就這麼幾個。
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留給他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給他們找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牧歡這個人,看似平常,可老花子只覺得,黑蠻,花豬,小驢子他們,
要是想改了這低賤如泥的命,最後還是得靠他。
黑蠻在船邊,離碼頭越來越遠,他一直襬手到看不見岸邊的那幾個小黑點,才滿臉淚痕的扭過頭。
老花子三人也遙遙相望,直到再也看不到那艘船。
“蠻子從來沒坐過船。”
花豬喃喃自語:“俺也沒坐過。”
老花子佝僂着身子,帶着小毛驢子慢慢的走向碼頭上唯一的茶寮旁,尋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開始了重操舊業。
自這一天開始,碼頭上,多了一老一小兩個花子。
還有一個有點憨氣的漢子,每天在碼頭扛貨,換了錢或者喫的,總去分給那兩個花子...
府城裏,也多了兩個叫花子,一個是唐武,一個是方興安。
此時,唐武的情況並不好,
他們等了兩天沒有等到牧歡,唐武就着急了,撇下方興安跑去城主府打探,
結果,被城主府的幾個武者發現,追了半座城。
唐武之前被魯奉打的那一掌,也受了傷,還未好,就這般拼了命的逃了幾個時辰,
雖然最後成功甩開了那幾個武者,可也牽扯着傷勢加重,
如今已經是連起身都難了。
“牧歡可能被抓了。”
看着對面的客棧,唐武咳了幾聲:“方興安,你走吧,我跟牧歡都不行了,你自己想辦法逃命吧。”
“我不走,都是我連累了你們,我這就去給你找藥。”
“別費事了,”唐武指了指頭頂,在他們兩人身後的牆上,還貼着一張方興安還有那個唐玉玲的通緝畫像。
只不過,方興安跟唐武兩人現在是又髒又臭,衣裳也撕成了布條,沒人會想到他們就是通緝犯。
“而且我這是內傷,醫館的藥沒什麼用。”
唐武難受的閉上眼睛,方興安握緊拳頭:“唐大哥,你在這等着我,我去給你找藥。”
說完,不等唐武攔他,就快步跑開了。
唐武如今是沒有氣力去追他了,也無法再照顧他,只能任由他離開。
方興安一路低着頭,拐進了一條巷子,尋了個沒人的地方,蹲下痛哭。
他如今只覺得自己活着就是在害人,還沒從方興蓉的死中解脫出來,
現在又害了牧歡和唐武。
再是早熟,他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時鑽了牛角尖,竟讓他對自己生了深深的怨恨...
牧歡再一次醒來,覺得自己舒服了許多。
只是略微一動,胸口還是疼的喘不過氣來,
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八成是內臟有輕微的損傷,
以人力兩掌就能打出這樣的力道,雖然應該是有那雙材質特殊的手套加成,
但也不能不承認,這個世界的武學,當真是恐怖。
此時這間船室裏沒有點燈,也沒有人,但腳下隔着地板,似乎隱約有絲竹之音傳了上來。
牧歡捂住了嘴,忍住了想咳的感覺,慢慢的坐了起來。
這兩天,他醒來幾次,也弄清楚了自己身處的地方,
只是沒想到,唐玉玲的姐妹,竟然是那一日畫過像的鄔琪琪。
他起身下牀,將窗戶打開了一條縫隙,遠遠的看到岸邊的一些小樓裏,掛着紅紅的燈籠。
這一片是府城的煙花之地,最是人多眼雜,
也幸好鄔琪琪是花魁,花魁這個稱號,讓她得了許多的便利,
比如,她可以選自己想要接待的客人登船。
若無意外,此時樓下的客人,應該還是那位城主府公子吧。
兩個女人的計劃他也知道,想要利用範經賦離開府城。
不得不說這是個好主意,只是,也有一定的危險性。
唐玉玲想要帶他一起出城,說是那日在法場說過,想要出城得靠她。
但牧歡卻不能走,因爲他知道,唐武跟方興安,一定還在城裏。
門外響起腳步聲,牧歡閃身躲到了門後,捂住了嘴壓下了胸口的癢意。
一個窈窕的身影,舉着一盞油燈進了房間,瞧見牀上空着,嚇了一跳,
再回頭,發現牧歡站在門後。
唐玉玲拍拍胸口,小聲說道:“你想嚇死人呀?”
“我以爲是...”
“行了,小心些是對的,快過來坐着吧,傷都沒好利索,逞什麼能呢?”
將油燈放到桌上,唐玉玲伸手扶了牧歡坐到牀上,
這兩日,她倒是對牧歡照顧的很是細緻,讓牧歡感激之餘也有些起疑。
“我已經好多了,這兩日多謝你照顧。”
唐玉玲聞言露了個笑臉,精緻小巧的五官,被油燈微微有些昏黃的光亮照着,很是柔美。
“怎麼,想走了?”
牧歡點頭:“我若再不走,怕我的朋友會做出什麼莽撞之事。”
唐玉玲沒說什麼,從牀底拿出牧歡的東西,
一個髒兮兮的包袱裏面,還放着幾個拳頭大小,塞了黑火藥的鐵殼子,
兩根三棱刺刀也完好無損,還有他之前身上剩下的幾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