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瀾喫的正歡,一時沒領會她的意思。
“感謝你能如此慷慨的請我喫這麼香的狗肉湯。”
“是狼肉。”方圓糾正道。
謝安瀾吐出一塊骨頭,咧嘴一笑:“沒什麼差別,有喫的就行了,順帶一提,你的熬湯手藝不錯,如果能一直喫到如此美味的話,做飽死鬼我也願意。”
“多謝誇獎。”方圓只覺自己這次等錯了人,不該繼續在此地墨跡下去。
山間瀰漫的紅霧,有古怪。
她轉頭看向雙胞胎小姐妹,溫和一笑道:“鍋裏還有,不多喫點嗎?”
“這隻妖怪吃了外婆,我們再喫它,不是間接吃了外婆嗎?”名叫翩翩的幼童條理清晰的說道。
此話一出,謝安瀾蚌埠住了,一下就放下碗筷,打了個飽嗝。
她豎起手指搖了搖:“小朋友湯可以亂喝,話不可以亂講,你們的外婆,是被這隻狼妖生生吸食而亡的,那肉身早就被練作一團能量,存於它的妖丹之中。”
“妖丹?你說的是這玩意嗎?我還以爲結石呢。”方圓一愣,從挎包裏取出一顆橢圓形之物。
“結石是啥東西?”謝安瀾看着少女手中的妖丹呆住。
方圓一拍腦殼:“差點忘了,這個世界稱結石爲石淋。”
她皺眉道:“搞得我還以爲這妖怪得了結石還不自知。”
“非也,那就是妖丹,道長見識還是太少。”謝安瀾露出看傻子的眼神。
她瞥了眼滿臉困惑的方圓,神祕兮兮的說道:“只不過這顆妖丹現在已經沒有可利用的價值,實在是可惜。”
“這樣嗎?”方圓撓撓頭,依稀記得月光蠱把狼妖身上的邪異之處都淨化了。
她放下手,釋然道:“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出過餘杭鎮,想不到能撞見妖怪,真是稀奇事一件。”
“難怪不認得妖丹,不過道長魄力還是挺大的,居然以一己之力將此妖斬殺。”謝安瀾恍然大悟。
一個只有煉精化氣修爲的女冠,單殺煉氣化神修爲的妖怪,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大概對方還修行了其它旁門左道吧。
她朝雙胞胎小姐妹笑了笑。
“這位道長並非你們的孃親,你們爲何要叫她孃親呢?”
小姐妹相視一眼,目露茫然。
“所以說你們究竟是誰家的孩子,怎麼被妖怪拐到這裏來了?還認妖怪爲外婆,是被妖怪迷惑了嗎?”謝安瀾興致勃勃的問。
小姐妹不語,只是低下頭。
謝安瀾蹲下身:“有難言之隱?不妨說說看,指不定我能幫你解決。”
“真的嗎?如果姐姐真想幫我們的忙,那就不要亂動。”名叫安安的幼童擡起頭,笑嘻嘻道。
謝安瀾疑惑道:“不要亂動?爲什麼?”
“因爲……”另一個幼童雙肩顫抖,仍舊低着頭,不知在醞釀什麼。
方圓環顧羣山,尋找出路。
若那些紅霧不散,她就無法逃出生天。
也就這時,變故突生。
戎裝少女的軀體轟然倒下,揚起塵土。
她嚯的回首,駭然發現對方的頭顱不見。
名叫翩翩的幼童此刻已化作一盞巨大的鬼火燈籠,張開頂蓋直將那頭顱吞嚥。
方圓果斷喚出月光蠱,同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呈逆時針旋轉,凝結陰陽法印護在身前。
她不認爲自己能打過這兩隻妖邪。
鬼火燈籠身上散發的氣息,起碼是煉氣化神大圓滿。
“味道不錯。”安安笑嘻嘻道。
鬼火燈籠發出重重疊疊的聲音:“道士姐姐,你也要來幫我們的忙嗎?”
方圓面色微沉。
安安擡起小手,指向一旁的少女屍首。
“其實這個好心的姐姐沒有死哦,只是沒有頭了而已。”
“沒有死?”方圓狐疑的看了眼地上的少女屍首。
這一看不得了。
少女屍首動了,雙手撐着地面緩緩站起身。
“剛剛是怎麼回事。”
這道聲音,分明就是謝姑娘的。
然而……
少女屍首擡起手,想扶額,結果扶了個寂寞。
“我怎麼睜不開眼睛,等等……我頭呢!”
安安皎潔一笑,上前牽住她的手:“姐姐的頭,在翩翩的肚子裏哦。”
“翩翩是誰?”
“安安的妹妹。”
“你妹妹,把我的頭吃了?”
謝安瀾回過神來,嚇得撒開手,連連後退。
“姐姐爲何要如此害怕?若有可能,姐姐也可以做我和翩翩的孃親呢。”安安一臉天真無邪的說道。
謝安瀾在院落走走停停,慌不擇路,跌倒又爬起:“道長,道長,你還在嗎?”
安安和變回人形的翩翩則饒有興致的注視着這一幕,似準備以此取樂。
“我在。”方圓不得已應了聲,頂着陰陽法印上前牽住無頭少女的手。
謝安瀾感受到掌心的溫度,心裏提起的石頭落下。
她忽地想起身側之人的修爲,又開始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焦灼到不行。
“怎麼辦?道長,要硬碰硬嗎?”
“除了跑路,還能怎麼辦?更何況你都這個樣子了,確定還能打?”
“好像是不行。”
“那不就結了。”
方圓無語的拉起她,沒有猶豫的向羣山跑去。
“安安,道士姐姐走了。”
“走就走吧,她們還會回來的。”
小姐妹坐回小凳子上,拿起碗筷繼續大喫大喝。
“道士姐姐的手藝確實好,我都不忍心要她的命了。”翩翩嗦了一口湯,拍着小肚腩道。
安安發出疑問:“沒有頭應該也可以做菜吧?”
“應該可以。”翩翩點頭。
小姐妹聊到此處,相視一笑。
隨即她們就瞧見飛回院落的月光蠱。
“南疆的蠱蟲就長這樣。”
“真漂亮。”
“那安安你當時爲什麼要害怕呢?”
“我裝的呀。”
“人類真是好騙啊。”
“沒記錯的話,蠱術在南疆是禁忌吧?已經很久沒有蠱師出世了,哈哈哈,今天驚喜不是一般的多。”
“哎呀,沒想到道士姐姐是邪魔歪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在一個巨大山石後,方圓聽到這幾句對話,臉色微變。
因爲養母就是受到族人仇視才帶着她離開南疆的。
仇視的原因無它,會下蠱的神婆皆被定義爲妖邪,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某種意義上,她也算是正道人士口中的妖邪。
不過那又怎樣呢?
現在的問題是,應該如何逃出去。
方圓發現無論怎麼走,都會繞回土屋附近。
還有之前所途徑的山路,以及騎乘的馬匹,都消失不見。
即便是御空飛行,仍會陷入紅霧之中,分不清方向。
難怪那兩隻妖邪沒有追擊,只是呆在原地。
謝安瀾忽然低聲道:“我現在發不出神識,識海也已經被完全封閉,但是法力還可以使用,你如果要跟她們決一死戰,麻煩叫上我。”
“你是不是沒……”方圓回頭瞪了她一眼,話說出半句才發覺不妥,所幸直接閉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