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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你回岸邊(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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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秦慈巖整理畢生所學著述是需要大量時間的一件事。

    而醫生們往往很忙,謝清呈因爲服藥的原因,也不像從前那樣可以一心多用。他考慮了一番,最後和李若秋商量,打算離開醫院,去大學裏當一名老師。

    李若秋那時候已經對謝清呈感情淡了,她差不多就是在這個時間,認識了她後來出軌的那個有婦之夫,因此對謝清呈也不那麼在意了,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但謝清呈向來是個極負責的人,他和李若秋結婚,是在決定服用RN-13的緩釋藥,當個正常人之後。如果他只活到40歲就會死,或者他的疾病控制不住,他是不會連累一個柔弱的女性的。

    他雖然感情上很有些淡漠,但已經盡力地在活成一個正常人,只是李若秋追求的是炙熱的愛情。

    那是謝清呈給不了她的。

    其實謝清呈那時候也有想過,如果自己去了高校,寒暑假的時候總能多一些時間陪伴妻子,雖然他不懂浪漫,但看看電影,逛逛馬路,總也都是他能做到的,在他看來,也是他應該去履行的義務。

    辭呈已經打好了,隨時都可以交上去。

    可就在這時,滬一醫院發生了一些讓謝清呈暫緩了辭職進程的事。

    ——

    “這些安保措施爲什麼要撤掉?”

    “哦,這個啊。”正在忙着把入口處掃描儀拆卸的工作人員撓撓頭,“不知道,好像是因爲記者採訪?”

    “記者採訪不該支持醫院在秦慈巖事件後加大安保力度嗎?”

    另一個工人更八卦一點,見謝清呈有興趣和他們交流,便湊過去神神祕祕地說:“那個記者有點子啊,他覺得別人報道過的東西沒寫頭了。人家就想了個全新角度看問題,你瞧,他這篇特約評論的熱度有多高。”

    說着就把自己髒兮兮沾着機油的手機遞給了謝清呈。

    謝清呈拿來一看,是當時某大型門戶網站。頭條就是一篇社會熱評,旁邊還刊着特約評論員的照片,那是個粗脖子的男人,戴着副眼鏡,面目看似慈祥,但仔細瞧來透着股陰狠勁。

    謝清呈站在醫院人來人往的大廳,花了幾分鐘把這篇評論仔細讀完了。

    不得不說,文字有時候是比肢體暴力可怖得多的東西。窄巷短兵相接處,殺人如草不聞聲。

    那記者評論員從另一角度出發,寫了醫院加強了安保力度之後,病人們就醫更增麻煩痛苦。

    “無論是孕婦孩童,還是耄耋老人,都必須要在醫院入口處接受檢查,醫院門口往往長龍大排。記者看到那些本就已深受疾病糾纏之苦的病人,在露天焦慮地等待着,不禁反思,保護醫護人員的安全固然是很有必要的,但國家提倡的便民服務,尤其是醫療便民服務,是否成了一句空談?醫院又是否矯枉過正了呢?”

    那報道看似語氣平和,但拋出了許多足以煽動人心的論點。

    謝清呈不是傻子,他讀的很明白。

    秦慈巖被醫鬧者殺害後,滬一醫院的安保措施進行了大升級,確實遭到了詬病。院方原本是想先這樣過渡,再慢慢地把安檢便利性提高上去,誰成想一紙特約評論,竟激起浪千層,尤其那些病人滿面愁容地在門口撐着傘等着依次進入的照片,在網絡上以極快的速度傳播起來。

    滬醫的領導擔心被約/談,便把門口暫設的檢測儀給撤掉了,希望以此降低輿論風險,當然,對醫生也有交代,醫院內巡邏的保安數量仍舊是以往的三四倍。

    院方是這樣安撫醫生們的——“大家理解一下,減少醫患矛盾得從根源上做起,而不是靠一個儀器。”

    於是這就成了虛無主義。

    誰不知道醫患矛盾要從根源上治起?

    可矛盾根源是什麼?是人性。

    但人性不是能由醫生們來治療的,人性若病,病至社會,那就需要有底線有理想的記者、藝術家、自媒體工作者……讓他們投槍匕首,去叩問羣體的良知,他們需要一個寬容的,接受百家爭鳴的環境,去釀造出一劑可以醫心的藥引。這個過程會非常漫長,也許需要十年,二十年,需要很多人的流血流淚,熬心耗命,需要不斷向唯利是圖的巨人擲出細小的石塊,需要向愚昧、偏激、陰毒、仇恨等等這些固然存在的怪物射出脆弱的箭鏃。

    而人類的文化,正是在愚昧與靈光,寬容與狹隘,人性與獸性的不斷掙扎中,才於歷史長河中留下了一步步濺血的足跡。

    惡果不是三兩天就能生長的,摘除惡果也不是三兩天就能做到的。

    這個時候說“從根本上改變醫患關係”而放棄對醫生的保護,就是院方領導對愚昧的一種冠冕堂皇的投降。

    “我不是說您這樣不對,阿姨,請您耐心聽我解釋……”

    “主任,我真的太累了,我從早上進診室開始就沒有喝過一口水。”

    “我們都要向秦教授學習,在崗位上奉獻出自己的一生。”

    鼓勵善良,是永恆不敗的真理。

    可如果到了鼓勵犧牲的地步,那便是恐怖了。

    謝清呈在醫院裏靜靜地看着。

    醫生們好像都變得很緊繃,被一根無形的繩索束縛住了,將他們困在一個叫做“白衣天使”的神壇上,逼着他們把愛人、孩子、自由乃至生命,都安置在職業後面。

    可那是沒有必要的。

    你不能苛責一個人永遠無私,而應該去向對方的每一次無私心懷無限感激。但要清楚他們的付出不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事實卻是,那段時間沒有人再敢和病人產生衝突,沒有誰敢說一個不字。

    更可憐的是,許多尚且年輕的孩子……那些其實謝清呈應該稱一聲師弟師妹的秦慈巖的弟子。

    他們真真正正地被困在了一座孤島上,只要別人擡出“秦慈巖就是這麼做的”,任何辯論都成了無效的,他們無法從這孤島中泅渡出來,到了最後,似乎連他們自己都已經麻木了,忘記了自己除了醫生之外,也是別人的父親、母親、孩子、愛人。

    謝清呈看到一個師妹在這種壓力下不得不報名了遠赴山區進行長達半年多的交流指導,可他知道她的母親罹患肺癌,那是她最後與之相處的人世時光。

    他看到一個剛入職的師弟在手術失敗後躲在角落裏大哭發抖,卻在這樣的壓力下反覆責問是不是自己心理素質太差了,爲什麼他不能做到最好。

    他看着他們迫不得已,看着他們從迫不得已到內心麻木,看着他們從內心麻木到習以爲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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