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滬醫科。
謝清呈辦公室內。
“嗚嗚嗚謝教授,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沒有心!我不是人!我辜負了您的信任,辜負了黨和國家對我的期望,我以後再也不曠課了嗚嗚嗚……”
謝清呈坐在辦公桌前,鋼筆尖劃過紙面,在名單上打了個勾,眼也不擡地對對方說:“好。回去吧。”
男生痛哭流涕地走了。
對付問題學生他有的是手段,這個臨牀醫學專業的男孩子囂張跋扈地進來,不就淚流滿面着出去了?走之前還向謝清呈頻頻鞠躬,哽咽着保證自己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後再也不翹課了,翹課也不翹謝教授的課。
謝清呈合上筆記本,手指交疊於身前。
這些學習態度有問題的男生都已經和他保證了今後一定端正自己。除非賀予也能把另一張表格上的女生全部規勸上岸,否則這一局賀予真玩不過他。
他儀態筆挺地坐在辦公椅裏,只覺得勝券在握,於是淡淡地想了一會兒該如何調/教輸了的小學霸。
漫不經心地思量了片刻,手機忽然響了。
“喂。”
“謝教授,是我。”
打電話來的是法醫系大一的一個女生。
和賀予一樣,這位女生也是個學霸。雖然她出現在了賀予的談話名單上,不過她卻是謝清呈最規矩的學生之一。
她是謝清呈特意安排進去的。
作爲一個研究屍僵巨人觀比研究迪奧香奈兒投入得多的冷酷女士,她被特許專業課不一定要來,原因無他,主要這位高冷女神自學起來比跟着班級進度快得多。
這種學神兼女神往往落落寡合,她和班裏同學都不太來往,不是所有老師的話都聽,但是她對謝清呈卻很尊敬。
一來是因爲謝清呈專業確實過硬,能激發女學霸的慕強心理,二來則是因爲她當初申請自主學習,學校並不允許,還是謝清呈替她爭取來的機會,說要因材施教,所以女學霸對謝清呈心存感激。
“謝教授,那個叫賀予的男生來找過我了。”
“他怎麼說。”
“倒也沒一上來就勸我好好學習,他說他是您派來要和我談談心的,約我明天和他去喝杯咖啡。”
“你去,但別聽他勸。”
“我知道啦,您這個忙我肯定幫到底。”女學霸道,“不過謝教授,他是隔壁滬大的吧,也不是我們醫學院的,您怎麼和他認識的,他是您親人?”
“熟人的兒子。”謝清呈說,“他父親以前幫過我忙,兒子遇到些問題,我幫着教一教。”
他這也是實話,如果不是因爲賀繼威,他也許不會管賀予這麼久。
“哦。”學霸也不多問了,“那我知道了,我做事您放心,絕對不會讓您失望。我先去看書了,掛了。”
謝清呈收了線,把手機往兜裏一扔,收拾教參回了宿舍。
當然,謝清呈也知道賀予不是省油的燈,他冷眼旁觀着,一週才過兩天,那些心思未收的女孩兒就陸續回到了課堂上,人數一個一個地增多,到了週四的時候,除了女學霸之外的十一個學生都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回到教室裏坐着了。
女學霸是最後一個。
週四下午,學霸抱着問題本子,過來向他求教,謝清呈解答完了之後問:“賀予找過你了嗎?”
“找過了。”扎着馬尾,利落幹練的女孩回答道,“一週找了兩次,都是和我一起喝的下午茶。”
但女孩兒說到這裏,居然遲疑了一下,然後道:“只不過他……他並沒有和我談什麼曠課之類的事情,就真的只是請我出來走走,談談心。”
謝清呈微微皺眉。
都週四了,還沒講正事?
還有三天這周就翻篇了,賀予到底打了什麼算盤……
出神間,女學霸忽然輕咳一聲:“謝教授。”
“嗯?”他掀起眼簾,心不在焉地,淡淡瞥了她一眼。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謝清呈已經把解題的鋼筆從桌上拿起來了。
但是女學霸下一句話就讓他又把筆蓋蓋上了——
學霸問了個和學習毫不相干的問題:“那個,賀予是不是滬大編導1001班的?”
只有謝清呈這種鋼鐵直男,才能在姑娘的話都問到這份上了,還不理解對方存着什麼心思。他皺着眉頭,打量着眼前抱着筆記本站着的鐵娘子,她打聽這幹什麼?
最後只得乾巴巴地點了點頭:“是。怎麼了。”
“沒什麼。”學霸果斷道,把筆記本一攤,成功分散了老師的注意力,“謝教授,這是我這周整理出的和您的專業有關的問題,麻煩您幫我解答。”
轉眼到了週日。
女學霸給他來了條消息:“謝教授,您今天晚上有空嗎?我想了一天,想明白了一件事,我可以找您談一下嗎?”
於是晚上六點半,謝清呈按約來到了辦公室門口。
他的辦公室在教學樓五樓,迴廊的最盡頭處,沿着長長的走道行來時,他完全沒認出站在扶欄邊的那位女生是誰。
他來到自己辦公室門口,都開始摸鑰匙準備開門了,卻還自動無視了那個近在咫尺的女孩兒,甚至當對方開口叫了聲“謝教授”,他的第一反應也不是看那個少女,而是左右看了看,試圖尋找永遠清湯掛麪頭白T加牛仔褲的學生。
“…謝教授,我在這裏。”
謝清呈回頭:“……”
片刻後,他下意識地倒退一步,後腦“砰!”地直接撞上了辦公室的鋁合金防盜門,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捂着腦袋半眯着眼。
“教授!您沒事吧?”
“……我沒事。”
他撞一下是沒事,倒是眼前的女孩兒看起來問題比較大。
女學霸和平時完全不一樣了。
她鬆開了自己一直扎着的馬尾,讓造型師將頭髮吹得蓬蓬鬆,臉上化了精緻的妝容,穿着一身純白色薄紗連衣裙,纖瘦的雙腿像玉斫而成的,筆直往下,線條收尾在一雙黑色緞面高跟鞋上。那高跟鞋有着銀亮的搭扣,綴着她幼嫩的腳踝,襯着她藕粉色的指甲。
謝清呈上下確認了好幾輪,才得出鑑定結論,這確實不是贗品,真貨無疑。
他忽然就覺得自己的頭更疼了,隱隱綽綽有某種預感。
果不其然,女學霸下一句話就直截了當地挑明瞭她的來意:“謝教授,那個,我來是想和您說,我今天又和賀予出去了一次,這次他和我談了讓我回教室上課的事,但是他也把你們之間的約定也告訴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