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柏依然是那個不忍心強迫她分毫的性子。
見她擺出這副架勢，雖然眼中的怒意沒有消散，但還是很快收斂起情緒。
說道，“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她閉着眼，輕輕“嗯”了一聲算作迴應，實在沒有更多的精力去處理這兩個男人之間的矛盾。
宋元柏走後，病房就安靜了下來，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的那種安靜。
林晚忍不住懷疑陸子池壓根沒有挪動過，沒準一直坐在在她面前的椅子上一言不發。
但她沒有睜眼確認，她已經決定好要跟他保持距離就不會輕易被他的示弱迷惑。
原本困了想睡覺只是個託詞。
但她從被引產元氣大傷到今天也就一個禮拜的功夫，身體其實還沒恢復多少，在柔軟溫暖的被窩裏躺在躺着，真的感覺到了睏倦。
意識沉入黑暗之前，彷彿聽到有人在輕聲嘆息。
......
再次醒來時，窗外的天色已經漸漸變暗。
她沒想到自己隨便睡一下竟然能睡這麼久，有些着急地從牀上坐起來。
動作太大，手肘在柔軟的被子邊緣碰到一個僵硬的物體。
“唔......”
對方立馬有了反應，從牀沿邊坐直了身體，低聲問道，“小晚，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林晚怔了一下。
對上他的視線才發現他剛剛真的睡着了，此時睡眼惺忪的，表情有些許茫然。
剛剛的問題是他下意識問出口的，估計都沒怎麼思考。
林晚視線往下，看到牀沿和被子上微微凹下去的凌亂一角，忍不住問道。
“你怎麼在這裏睡，睡得不難受嗎？”
陸子池原本還有些渾噩，肩膀和手臂都傳來陣陣酥麻，趴在這裏睡覺的確不是什麼好選擇。
但耳邊響起林晚這句話的時候，他立馬就清醒過來。
這應該是這幾天裏她對自己講的話中，最有感情的一句了。
他嘴角彎了彎，解釋道，“本來只想趴一會，沒想到真的睡着了。”
林晚想起這幾天，他的確大部分時間都陪在病房裏。
有急事的時候李木楊會帶着文件來找他處理，除此之外他便是一直在盡心照顧自己飲食起居。
比阿姨還要盡心盡責。
有天她半夜醒來，發現他在沙發上睡得似乎不是很好，不到兩分鐘就翻一次身。
他長手長腳，沙發對他來說本就有些擠了，委委屈屈地蜷起雙腿才能勉強縮在沙發上。
被子似乎還有些薄，有種他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都裹進去的錯覺。
林晚好幾次想要跟他說不用這樣。
但一想到只要開了口，兩人之間的微妙平衡就再也沒辦法繼續保持了，他勢必會和她談起那天晚上的事，她住了嘴。
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陸子池解釋完之後期待地看了她一眼。
但她假裝沒看到。
此時天色已經又昏暗了幾分，屋裏沒有開燈，互相只能看對方渾身上下像是鍍了一層灰色的微光。
陸子池站起來，走到牆邊按亮了燈。
室內頓時燈火通明。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林晚忍不住眯了眯眼。
感覺一股熟悉的味道在靠近，一隻大手扶住她的肩膀往前，身後被塞進來一個柔軟的枕頭。
她睜眼，恰好看到陸子池修長的脖頸和立起的衣領離自己不到兩釐米的距離。
呼吸微微一窒，不自然地撇過頭。
陸子池沒看到她的神色變化，墊完枕頭讓她靠着牀頭坐立起來，接着自己便又坐回原先的位置。
輕聲道，“餓了沒有？一個下午都沒有喫東西了，你等我把飯菜稍微熱一下再拿過來。”
林晚不知爲什麼，見他如此體貼做小，心頭完全沒有高興的意思，反而隱約有些複雜難辨。
她想了想，喊住正欲起身去熱菜的陸子池。
開門見山地道，“其實你不用像現在這樣，那天我說的話是氣話，我知道整件事和你沒有關係，甚至李元明那麼恨你都是因爲你替我出頭的關係...也是我自作自受，並不是你的問題。”
陸子池腳下頓住。
回過頭盯着她的雙眼，問道，“你覺得我現在做這些只是做給你看的，怕你生氣？”
林晚顧左右而言他，“你公司裏應該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吧，我看李木楊恨不得每天跑來三五趟，電話也不停歇。現在我身體好多了，李姨和瑩姐照顧我綽綽有餘，你不用再呆在這裏陪着我。”
燈光下，陸子池的雙眼竟然還要灼熱幾分，只是看上去像是燒着的怒火。
良久，他才自嘲地說道，“上次我在醫院陪你時，你也說了類似的話。林晚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你到底是真的爲我着想，還是單純的不想看到我。”
兩者兼有吧，林晚在心底默默回他。
嘴裏卻道，“我只是覺得你把時間浪費在這裏並不值得。”
陸子池喉嚨裏擠出低沉的笑聲，只是聽上去並不怎麼愉悅。
他道，“我明白了。如果你現在這麼不想見我，我會暫時離開。”
頓了頓，接着道，“但我只是希望你能先好好把身體養好，不要爲別的事憂心，不代表着我同意退出！你不要聽了宋元柏的蠱惑就跟他走，我們還有很多事需要解釋清楚！”
這次輪到林晚苦笑，“沒有什麼需要解釋的東西，我覺得我們之間已經很清楚明白了。”
“不是這樣的！”他否認道。
大步走回牀沿邊，着急地去拉她的手。
“我把他們都抓住了！李元明和夏梓瑤，一個都沒放走，等着你說想要怎麼處置。”
林晚過了片刻才道，“他們這樣，不應該直接送到警察局，按法律來定罪嗎？”
陸子池點頭道，“好。”
好像真的是全部由她的想法決定似的。
沒等她消化完這一部分，陸子池又繼續道。
“還有那天，我幫她只是因爲她答應那是最後一次，再也不會出現在我家或者我們面前，並不是因爲我心軟。”
林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明顯並不太相信。
陸子池十分罕見地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要這麼說服林晚再信他一次。
“還有孩子...”他喃喃提起。
沒想到這個詞像是引爆了林晚腦子裏的炸藥包。
她猛然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打斷他。
“夠了！我不想談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