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池的聲音經過胸腔傳來，嗡嗡地在耳畔共振。
他身上濃郁的酒味被海風吹了一路早已經吹散了不少，但此時林晚貼在他的胸膛上還是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她低聲勸道，“我們就站在這裏看看，不要過去了好不好？海水太冷了我不想把腳弄溼，何況你還穿着皮鞋......”
這些理由聽上去像模像樣，林晚越說越覺得自己在理，絮絮叨叨還想再勸。
陸子池卻打斷她，“你下午不是很開心嗎，爲什麼現在又不願意？還是說其實你只是不願意跟我一起？”
下午？
林晚有些茫然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皎潔的月光，不遠處的海灘上突兀地立着一片黑影。
她眨了眨眼纔看清楚那是幾塊堆疊在一起的巨石，大概是被人工運來這裏給遊客拍照用的。
幾個小時前她和宋元柏在海邊閒逛的時候，也見過這幾塊巨石。
她心裏隱隱有種推測，但是荒謬到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過了片刻。
她才鼓起勇氣輕聲問道，“陸子池，下午的時候你也在這裏嗎？你，你看到我了？”
說着想要擡起頭來看看他臉上的神色。
他像是早有準備般，伸手按住她的後腦勺，把她壓在自己懷中不讓她擡頭。
她安靜地等了好一會都沒聽到隻言片語的回答。
最後的最後，還是他自己主動放開了她，只是右手依然牢牢地牽着她。
倔強地重複道，“我們過去看海，你別怕我會拉緊你。”
大概是想起剛剛她找的藉口，又說道，“你把鞋脫了，就一會。”
林晚這時候已經越發迷惑起來。
喫不准他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心裏又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仰起小臉和他對視，想從他臉上看出點端倪。
月色柔和澄亮，但打在他身上好像只照亮了他的雙眼。
林晚看了好久都看出他臉上什麼表情，反倒覺得他的目光比旁邊的大海還要深沉幾分，裏面透出幽幽的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像一眨眼她就會不見似的。
兩人沉默地對視了許久。
林晚腦子裏卻不停回想起剛剛他說話的語氣。
“你只是不願意和我一起？”
哪怕在兩人還沒有離婚的時候，他都沒有用這樣略帶委屈的口氣和她講過話。
她緩緩地嘆了口氣。
擡起腳，用空閒的那隻手脫了鞋。
見到她的動作，陸子池一直緊繃的嘴角終於放鬆下來，微不可見地彎起一個弧度。
他也彎下腰，把鞋襪都脫在一邊。
第一次鬆開她的手，半跪在沙灘上幫她把褲腳卷高了一點。
再次站起來之後伸手環住她的腰，柔聲安慰她，“別怕。”
林晚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沒有功夫去理會黑夜的大海到底嚇不嚇人了，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旁邊這個反常的男人身上。
他的臂膀堅實有力，扶着她一點點往海邊走。
夜晚的海水凍骨的冰涼，海浪剛剛打在她腳背上，她就打了個寒顫。
旁邊的男人立馬把她摟緊了一點。
她趁機控訴道，“冷......”
男人猶豫了一下，終於停下不再往前走。
不過似乎也沒有回去的打算。
摟着她站在淺灘上，遙遙看着海平線呆站了一會。
偶爾有一兩道海水沖刷到他倆腳邊，林晚凍得腳趾蜷縮。
看了半天也不見他有下一步動作，終於忍不住側過頭哀求道。
“陸子池，我們回去吧，我真的好冷。”
他把視線從遠處收了回來，落在她臉上。
林晚還以爲又會和剛剛的那幾次懇求一樣被他無情拒絕，誰知道他淺淺地看了她一眼，竟然同意了。
“好。”他說。
林晚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直到被他擁着往回走才發現他真的放過了自己。
回到兩人扔下鞋子的地方，陸子池扶她在沙灘上坐下，一隻手握住她有些冰涼的腳掌，另一隻手拿起一旁的鞋往她腳上套。
林晚嚇得急忙往回縮，但他的手握得很緊，一時掙脫不開。
她只好手忙腳亂地去搶自己的鞋，“...我自己穿！”
陸子池卻不爲所動，甚至輕輕扯了下她的腿，把她往自己懷裏拉。
低聲道，“別動！”
他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條手帕，細心地幫她把腳上的沙子擦掉，又用掌心的溫度暖了暖，纔給她套上鞋子。
林晚到後面已經完全忘記了掙扎。
盯着他的動作半晌，緩緩問他，“陸子池，你真的喝醉了嗎？”
剛剛一路都在強調自己沒喝醉的人，這個時候卻只是沉默。
幫她穿好之後，陸子池在旁邊坐下慢慢地穿自己的鞋襪。
隨意擦了擦腳上的細沙，把襪子套上，再把腳塞進鞋子裏。
從沙灘上站起來，對依然坐在沙灘上的林晚伸出手。
“走吧。”
林晚仰頭看他，緩緩把手放在他手中。
她還以爲這一番折騰，他就算最初真喝醉也該清醒過來了，說走應該是回去的意思。
沒想到陸子池把她拉起來之後，卻帶着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她還是在走了一會，發現那棟亮着點點燈光的大樓似乎越來越近時才發現的。
“你要帶我去哪裏？”
她停下腳步，大聲問走在前面的男人。
陸子池也停了下來，卻沒有跟她開口解釋。
她接着說道，“我已經跟你出來好一會，我要回去了。”
聞言，他終於回過頭來。
沉聲問她，“你要回哪裏去？宋元柏身邊嗎？”
他的語氣聽上去挺平靜的，但她能感覺到牽着她的手掌正在微微用力。
她頓了頓，試圖和他講道理。
“我和好幾個朋友一起來，也不僅僅只有他一個人，再不回去她們都會着急找我的。”
這個解釋好歹讓陸子池平靜了幾分。
他把她的手牽緊了一點，“你先跟我來。”
一副絕不會中途罷休的架勢。
林晚嘆了口氣，默默跟上他的腳步。
不管他又要帶自己去哪裏，只希望能快一點結束纔好。
黑夜裏看不清路途，憑感覺他們似乎是在沿着下午過來的路往回走。
繞過那棟商務樓之後，他在一棟燈牆前停下腳步。
林晚好奇地走到他前面仔細辨認了一番，終於認出了是下午那片紫色的花海。
她回頭看他，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