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陸子池到公司的時候，陸父已經辦公室裏等着他。
他見到父親的那一刻，雙眉微不可見地皺了皺。
“您怎麼來了？身體還沒痊癒就應該好好在家養着。”他道。
陸父正在他辦公桌旁，隨手翻看着幾份擺在他桌上的文件，聞言，擡起頭來。
笑了笑才道，“你不回去，只好我來看看你。”
陸子池大步走上前，推着陸父走到窗邊的沙發旁。
細心地挑了個光線明亮但陽光照不到的角落。
接着在他身邊坐下。
指了下桌上兩堆像小山一樣高的文件，解釋道，“您也看不，現在有一堆事要忙，忙完我肯定回去。”
陸父一點也不買帳，“你是忙還是逃避？不想面對我的話可以直說，大不了以後我絕對不過問你的事好了，反正也只會讓我們關係變差。”
陸子池抿着嘴，臉上沒什麼表情。
半晌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陸父輕哼了一聲，“回來之後，去見過小晚了嗎？”
“沒有。”
“你！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就一點都不上心！”
他乾脆利落的否定，把陸父氣得腦袋發熱，提高音量訓斥道。
陸子池安靜地聽着，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這個平日裏讓他驕傲的兒子，他很清楚他的性格。
深呼吸了兩口氣，放軟了語調循循善誘道。
“子池，如果小晚肚子裏真的是陸家的孩子，你就忍心看她們在外面受苦？她一個女人再有能力，也沒辦法邊工作邊帶孩子！到時候真被宋家那個小子捷足先登了，你就準備看着你的孩子管別人叫爸爸？”
陸子池側過頭，沉聲說道，“爸，現在什麼都還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人是她，不代表就是那天懷上的孩子。”
“你聽聽自己在說什麼！不是你的還會是誰的？”
陸父怒瞪他一眼。
他再次沉默了下來。
陸父接着道，“你對小晚有偏見，所以總是下意識否認她。可你認真回想一下，從你們結婚到現在，只有你對不起她的時候，她可有半分對不起你？”
陸子池聞言，突然輕笑了一聲。
嘴角的笑容嘲諷無比，“我們結婚這件事，本身就是錯的。”
片刻。
陸父認真地盯着他的雙眼，問道，“到現在你還是這樣覺得的嗎？”
“是。”陸子池答得乾脆利落，“當年您和爺爺要我放棄學醫回來繼承家業，我知道這是我的責任，所以從來沒表示過反對。但我不明白的是，爲什麼非要逼我和自己喜歡的人分開，她又有什麼錯？”
陸子池擡起頭，回看自己的父親。
“我媽做的有些事，看起來雖然過分，但我知道她是因爲我纔會這樣。您呢？我一直以爲您也是站在我這邊，只是因爲爺爺才選擇沉默，可現在看起來根本不是。”
陸父過了好一會，才幽幽地嘆了口氣。
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以前沉默，是因爲知道你心裏很難受，現在替小晚說話，是因爲她纔會給你幸福。”
陸子池又笑了笑，“因爲爺爺這麼說嗎？”
“不，因爲她是真的愛你。子池，你真的看不出來嗎，她一顆心都在你身上。”
“梓瑤也愛我，她也懷了我的孩子，您爲什麼就不能對她寬容一點？”
兩人情緒都有些激動，說到這裏的時候，陸父嘴裏的話差點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
“你確定她懷的是你的孩子嗎？”
他差一點這樣問自己的兒子。
還好最後一刻，腦袋裏還留着一絲清明。
他閉上嘴，雙眸微垂。
陸子池似乎也沒有什麼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慾望，辦公室被一陣驟然而至的寂靜席捲。
半晌，陸子池才從沙發上站起來。
沉聲道，“爸，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情的話，我還有很多事在等着要忙。”
一副送客的架勢。
陸父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好，我不打擾你。”
他邊說，邊費力地推動輪椅往門的方向走去。
陸子池看不下去，走到他身後，“我來吧。”
“不用了！”
陸父似乎還在生氣，扭了個方向，不準陸子池靠近。
語氣和態度也都不是那麼好。
“你忙你的去吧，自然有人照顧我。”
陸子池皺起眉，強行上前握住輪椅後的扶手。
再次說道，“我送您。”
陸父依舊板着臉，但這一次沒有再拒絕。
任由他推着自己出了門，交到等在門外的管家手中。
臨走前，陸父情緒依然很差。
斜睨了他一眼，訓斥道，“過分的話我不多說，你自己好好笑想想吧！別等到最後後悔的時候，什麼都來不及了！”
陸子池只當做什麼都沒聽見。
陸父走之後，一整天的時間裏他都有些心神不寧。
工作也不算順利。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財務算錯了一份合同的價格。
雖然只是初稿，人還是被他叫上來罵了一頓。
小姑娘來公司沒幾年，往常沒來過頂樓，對陸子池的印象也只停留在聽說。
聽說總裁冷得像座冰山，對任何人都不不假辭色。
沒想到今天第一次被叫到辦公室，冰山卻一點也不冷。
因爲一個錯誤，當着她領導的面把她罵了個體無完膚。
最後，她哭哭啼啼地跑出了總裁辦公室。
房間裏剩下的幾個人面面相窺，不知道陸總今天爲什麼這麼反常。
只有陸子池本人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神色自然地喝了口水，繼續看起桌上的文件。
財務總監走也不是，再提起剛纔的事情更不是，神色尷尬地坐在椅子上。
還好李木楊這個貼心祕書，懂得如何才能拯救他們。
他把從進來就捏在手裏的牛皮紙袋放在陸總桌上，恭敬地道，“老闆，這是您昨天說要的東西。”
接着微微扭頭，用眼角餘光示意在座的幾個人快點離開。
在判斷陸總心情和底線這方面，陸氏集團裏李木楊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
他一發話，所有人就像是聽到下課鈴聲的小學生，興奮地站起來，輕聲同陸總告退。
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立馬腳底抹油溜出總裁辦公室。
這種時候，除了李木楊這樣的勇士，沒有人想和陸總面對面觸他黴頭。
陸子池當然聽到了下屬們的聲音，只是他現在心思都放在李木楊放在桌上的牛皮紙袋上，根本沒有心情考慮其他。
和昨天那個一樣，淺黃色的牛皮紙袋。
他伸手拿起的時候，心頭浮現起一股陌生的感覺，讓他甚至有些不敢拆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