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楊說完，車內一片沉寂。
他偷偷從後視鏡撇了兩眼，發現陸子池側頭專心致志地盯着窗外的風景，彷彿根本沒聽到他之前那句話一樣。
但是不可能聽不到啊。
他馬上就閉了嘴，一心一意開他的車。
走到分叉路口，實在沒有辦法了，才小心謹慎地問了一句，“老闆，去公司還是回家？”
陸子池終於回過神來，思索了片刻，薄脣輕啓道，“先回去吧。”
李木楊“哦”了一聲，把車轉向回公寓的那條路。
剛走了一兩公里，後方又傳來陸子池不緊不慢的聲音，“回別墅那邊吧。”
他的語氣鎮定自若，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臨時反悔。
或者應該說，臨時反悔這種事，聽上去就不像是陸總會做的事情。
李木楊憑藉多年的經驗，敏銳地感覺到他的心情十分的差，也不敢問爲什麼，從第二個路口拐了出去，繞了點遠路把陸子池送回了別墅。
陸子池下車的時候，拿了行李就往大門走，一點需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更別說什麼指示。
李木楊只好硬着頭皮下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沉聲問道，“我等您嗎？”
“不用。”
“那一會來接您嗎？”
李木楊一邊問一邊心驚膽顫的，就怕老闆突然生氣開始暴走。
但不問又沒辦法。
他還以爲按照陸子池工作狂的性格，今天這麼早下了飛機，肯定至少會去一趟公司，原本準備了幾個緊急的工作的彙報，人都還在公司等着呢。
但是陸總可聽不到他的內心獨白。
簡單幹脆地繼續拒絕道，“不用。”
李木楊瞥了眼他此刻的臉色，老老實實地放棄。
“那我先回公司忙去了。”
希望已經空等了一個多小時的主管們，不要把他肢解了纔好。
“等等！”
轉頭要走的時候，陸子池突然開口叫住他。
他還以爲陸總改了主意，面帶喜悅地回過頭。
誰知道陸子池淡淡地接着道，“我車停在公寓那邊，你車先借給我，你打車回去吧。”
李木楊的臉一瞬間塌了下來，“老闆！”
語氣裏充滿了幽怨。
陸子池看到他的表情，皺起眉道，“打車費找財務報銷。”
李木楊欲哭無淚。
他關心的是打車費的問題嗎？！
......
陸子池洗了澡，穿着寬鬆的居家服，坐在牀尾不緊不慢地擦着頭髮。
他抿着脣，英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幾顆遺漏的水珠調皮地從他臉頰滑下，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狹長的雙眸罕見地柔和，怔怔地看着房間某個點發呆，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麼。
半晌，他終於回過神來。
頭髮早已經半乾，他隨手扔下毛巾，從一旁換下的衣服內袋裏摸出手機。
從通訊錄裏找出一串熟悉的號碼，修長的手指輕點撥出鍵。
手機畫面跳轉的瞬間，他腦子裏突然感到一陣後悔。
好在手已經率先一步做出了反應，飛快地按掉了撥出的電話。
陸子池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他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因爲一個女人猶猶豫豫下定不了決心的時刻。
又過了片刻，才終於又解鎖手機，果斷給剛剛那串號碼發了條短信。
“今天有空出來聊聊嗎？”
發完之後，他放下了手機，起身去換衣服。
雖然現在已經基本不在這裏住了，衣帽間裏還是懸掛着不少當季的名牌。
他隨手挑了一件，慢條斯理地換上。
林晚走了之後，夏梓瑤也曾經提議搬過來這邊。
他拒絕了。
以最近公司太忙，公寓離公司比較近，這種低俗的藉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夏梓瑤沒再提這件事之後，他也沒準備真的把自己的日常用品都搬去公寓那邊。
反倒還讓人安排了打掃的阿姨，每週過來打掃這座已經空空蕩蕩的別墅。
也不知道是準備爲誰留着。
換好衣服，簡單收拾了一下之後，他終於想起了安靜許久的手機。
按亮屏幕看了一眼，果然沒有任何的新回信。
他漆黑的雙眸頓時暗了暗。
確定了一遍自己的確已經發送了短信，只是對面並沒有回覆而已，他感覺腦子裏升起一股不可控制的煩躁，但又不確定是因爲對方的視若無睹，還是因爲那種她已經漸漸脫離自己的感覺。
左手拿着手機，站在原地又盯着那封沒得到回信的短信看了好幾眼，他的目光逐漸冰冷起來。
拿上外套，大步走出了臥室。
半個多小時後，陸子池邁進了陸氏集團大樓頂層，自己的辦公室。
李木楊從自己的隔間裏走出來，臉上的表情五味雜陳。
苦着臉問他，“老闆，您不是說不來公司了嗎？”
他好不容易纔安撫住各位主管，承諾會盡快安排時間解決這幾天堆積的工作和問題，結果這個罪魁禍首昂首挺胸來了公司。
而且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他斜睨了李木楊斜睨了一眼，冷聲反問道，“我什麼時候說自己不來公司？”
......好吧。
李木楊忍了又忍。
反正整個公司是他的，他說什麼都對。
陸子池推門而入。
李木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走到那張佔據了一角的寬大辦公桌前。
從一堆文件裏抽出一份牛皮袋封密封好的資料遞給他。
“這是您之前讓我調查的東西。”
陸子池接過後隨手放在桌上，並沒有着急打開它。
姿態優雅地在桌後的黑色皮椅上坐下，瞥了幾眼桌上堆積的文件。
沉聲道，“先安排個會，把着急的事情處理了。”
李木楊感覺自己一個頭兩個大，想到主管們喫人的眼神，簡直想要抱着陸總痛哭一頓，讓他別再折磨自己了。
當然，這個念頭只在腦子裏閃動了一秒鐘，就被他堅定地否決了。
陸總生氣起來雖然不會用喫人的目光看他，但三伏天裏被冰凍三尺也不是什麼讓人嚮往的體驗。
“我馬上回去。”
他收斂好情緒，簡潔幹練地回了一句。
接着朝桌後的人微微鞠躬，準備轉身離開。
“再幫我查點東西。”
身後突然傳來陸總的聲音。
他回頭，恭敬地道，“您說。”
陸子池並沒有擡頭看自己的祕書，他的雙眼一直盯着靜靜躺在他桌上，還沒拆開的牛皮紙袋。
語氣像他臉上的表情一樣平靜。
“查一下林晚的產檢記錄，還有...她和宋元柏之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