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少年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喫我剝的。”
“喫就喫嘛，那麼兇幹嘛。”恩恩撅着小嘴巴，乖乖聽話的喫南城給她剝的皮皮蝦。
雖然很遺憾，沒有喫到楚叔叔整條的皮皮蝦，但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覺得，這亂七八糟的碎蝦肉，喫起來也是不錯的感覺呢，甚至甜滋滋的。
到底爲什麼，恩恩想不明白，也懶得動腦子去想，總之最近老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感覺，不要太在意就好。
飯桌上，楚南主動和少年說話，大概是因爲顧夜白先前打過招呼，所以少年沒有直接忽略楚南的話，敷衍的回了一些，一頓飯下來，楚南對少年的學習情況各方面，都稍微有些瞭解。
看得出來，少年真心喜歡這個家，所以心甘情願留下來，楚南不再強求，喫完飯以後告辭，顧夜白親自送他出去，離開之時，楚南站在顧夜白麪前，發自內心的感謝他。
他沒有再客套，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顧夜白。”
他說，“這些年來，謝謝你把南城照顧得這麼好。”
他說，“你放心吧，回去以後，我會閉上嘴，不讓任何人知道這個孩子一直活着，就養在你身邊。”
他說，“我走了，南城，就繼續拜託給你了。”
坐上車，趙清歡發動車子，他擡眸，目光越過顧夜白的身側，再次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也在看他，兩人隔得距離很遠，他們都看不清對方的眼睛，也不知道彼此心裏在想什麼，總之楚南知道，不會是挽留，也不會是願意跟他走。
或許只是在警告他，以後不要再出現，不要再來這個地方打擾他的生活了吧。
終究有一別。
楚南收回了目光，嗓子微微沙啞，“開車吧。”
趙清歡掛擋，踩下油門，車裏從顧家老宅離開，漸行漸遠。
中途，趙清歡忍不住開口，“阿南，我們真的就這樣走了嗎？”
“不然呢，你覺得我能怎麼樣？”楚南脣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那孩子什麼性格，你也見識過了，你覺得能強來嗎，我能帶得走他？”
“而且顧夜白說得對，退一萬步說，他跟我走了，然後呢？然後將面臨什麼？他現在好不容易像個正常孩子一樣活着，過着簡單且無憂無慮的生活，我忍心去破壞？”
“他是柳柳的孩子，我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希望，他能過得好，而不是爲了一點私慾，去害了他一輩子，他生活在顧家，總比在遲家好，顧家還有個青梅竹馬的恩恩，在陪他長大。”
“你沒看出來嗎，他很喜歡恩恩，他心甘情願待在他們身邊一輩子，我成全便是，更遑論，盛家是什麼鬼地方，我這輩子都不願意讓他踏入，毀了他僅剩不多的快樂。”
“唉！”聽完這番說詞，趙清歡忍不住嘆氣，“你總是這樣，成全完這個，又成全那個，成全完當媽的，又成全了兒子，那你呢，你自己有什麼，又得到了什麼？”
“你得不到柳柳，現在連她的孩子都沒辦法養在身邊，什麼都沒得到，什麼都沒有，楚南，說句實話，連我都替你覺得難過，這孩子，本來是你唯一的那點念想了啊，爲什麼不試試？”
“人生短短几十年，你總要爲自己活一次，對吧？”趙清歡試圖說服楚南，“那孩子不願意怎麼了，去爭啊，去搶啊，管它未來什麼樣，先搶再說。”
“無所謂，只要對方好，我怎樣都無所謂。”如果柳柳覺得幸福，他可以退出，如果南城喜歡留在顧家，他也可以不再打擾。
知道這個孩子還活着，並且這些年被顧夜白一家照顧得很好，心裏還有了喜歡的小姑娘，他已經很滿足了。
至少柳柳來這個世界上走了一趟，並不是什麼都沒有留下，至少，她還留下了南城，留下了這個身上有她血脈，眼睛和他一模一樣的孩子。
她不在這個世上了，總算還給活着的人，留下了一點念想。
以後，他還會來，還會替她遠遠看一眼孩子，但不會再上前打擾了，他只要看一看就好。
“楚南，你就是個傻子，大傻子。”趙清歡恨鐵不成剛，可是又能理解他，所以情緒很複雜，心裏也難受，“全天下，恐怕沒有人比你更傻，你活着到底圖什麼啊？”
圖什麼嗎？他也不知道，但他總不能死。
柳柳去世的時候，他也絕望極了，想過乾脆一死了之，畢竟活着太沒意思了，還不如一了百了呢，可是他死了又能怎樣？
她活着的時候，失去記憶的時候，潛意識裏就只有盛又霆，只記得盛又霆，後來她死了，盛又霆選擇和她共赴黃泉，自己跟上去幹什麼？
跟上去，讓柳柳繼續被他們兩個糾纏嗎？他相信柳柳恢復記憶了，在他和盛又霆裏，柳柳一定會選他，可選擇是因爲承諾，還是愛？
答案顯而易見。
所以，他就不跟上去湊熱鬧了，讓她至少在黃泉之下，活得簡單輕鬆一點吧。
他就不再去介入，去打擾他們了。
“反正，我得活着。”
楚南輕輕道，“清歡，去南城吧。”
南城兩個字讓趙清歡愣了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南城是地名，而不是顧南城，“你要去看柳柳嗎？”
“嗯。”喉結上下滾動，楚南沒有否認，“十五年了，一晃眼，十五年都過去了，也不知道南城有什麼變化沒有，她的墓園，是不是還和十五年前一樣。”
“我不知道，所以，我想去看一眼。”
“行行行，看，咱們去看，馬上就去。”自己的好兄弟傷心難過了該怎麼辦，趙清歡能怎麼辦，當然是陪着咯，他瘋，陪他一起瘋，他傻，就陪他一起傻，誰叫自己沒長眼睛，交了這樣一個兄弟，“你就累死我得了。”
到南城，不到兩千公里的距離，兩個人就真瘋了一樣，沒有坐飛機，就這樣開車，開了整整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到了柳柳的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