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荊軻的劍仍在腰間,尚未出鞘,蓋聶的淵虹卻兀自發出輕吟。
一劍~無聲~
劍出無聲無息,強如蓋聶這樣的劍客,也只能察覺到凝鍊如絲的劍氣即將切斷自己的咽喉。
叮~
如果是尋常高手,看不清荊軻的出劍,等察覺到劍氣如絲時,一劍無聲已經封喉。
但蓋聶不同,只見淵虹反手一撩,兩柄劍相交處迸出一縷波紋,空氣隨之扭曲。
好可怕的一劍。如果不是正面對決,而是偷襲、刺殺,面對這樣的劍,即便是我也難逃重傷。
“用出這樣的劍,你究竟想說什麼。”
對於蓋聶的疑問,荊軻毫無反應,濃眉之下他的雙眼只有半睜,手中劍與淵虹磕出刺耳的摩擦。
呲呲~一路火星之後,兩劍解脫。荊軻前腳踏步踩進山石,明明腳已踩得岩石留下凹陷的印痕,卻詭異得沒有半點聲息。
靜步殺~碎夢~
一把再普通不過的長劍,外表看上去沒有絲毫特點,卻因在荊軻手中,令淵虹持續地發出劍吟。
蓋聶的轉身比荊軻慢半步,因此他回身時,後者新的一劍已直取首級。
噌~
他的確來不及完整地格擋這一劍,淵虹卻劍刃一翻,與蓋聶轉身的動作融爲一體。
荊軻的這招“靜步殺、碎夢”,只斬在淵虹的劍身,偏折後的無形劍氣在地上撕出筆直的一線。
“很高明的刺客劍。”蓋聶開口評價,“但以你的性格,這似乎不是你本來的劍道。”
荊軻原本的劍路,瀟灑散漫,隨心所欲,自創的驚天十八劍若能完成,放眼天下也絕對是上乘劍法。
奈何身體曾受重傷有損心脈,再也不能肆無忌憚地戰鬥,自此劍路改變,轉而注重靜謐的必殺。
他本就不喜歡殺人,更是隱居了十年沒有出過手。這樣的心態與無聲的必殺之劍結合,某種程度上,堪稱刺客劍的極致。
因爲,這其中不含任何殺氣,是不爲殺人的殺人劍。
“一樣是我自己凝鍊的劍,何必分那麼清楚。”
叮叮叮~
荊軻再次展開快攻,彷彿化身爲蓋聶的影子,無數次的劍鳴之中,從不離開其要害三寸。
散勢,開。
縱橫劍勢震盪開啓,以蓋聶爲中心,一圈範圍內劍氣激盪,荊軻無聲無息的身影終於顯露出破綻。
縱劍,縱魚之壑。
一股沉重的壓力精準降臨,荊軻敏銳的感知瘋狂報警。
靜步殺——
正當他想要躲閃時,腳下的岩土地面,空中的氣流,彷彿瞬間活了一樣,阻礙着他的動作。
而唯一擺脫這些阻礙的方法,就是正面迎上蓋聶這一劍。
這就是鬼谷的縱劍勢,果真非同凡響。不過,我也不是喫素的。
掠步殺,燕剪水。
蓋聶以一招縱魚之壑,逼迫荊軻捨棄擅長的戰鬥方式,不得不採取正面交鋒,而荊軻也心知肚明。
兩人各自劍出,針尖對麥芒,衝突的劍氣掀起逆亂狂風,周圍的岩土地面裂縫開始蔓延。
……
“這股劍勢?是蓋聶!”
羋萋萋擡頭望向山崖頂端,神情似有疑惑,“與他交手的,竟然不是衛莊。”
“咳~呵~,怎麼了,爲什麼突然停手。”
在羋萋萋對面,被汗水浸透的鐘離昧狼狽地爬了起來,大口吞嚥着空氣。
羋萋萋只斜眼瞥了他一下,什麼也沒有說便扭頭衝向山頂。
“能與蓋聶交手的劍客,會是誰。”
“到底怎麼回事?”
鍾離昧也擡頭看向羋萋萋剛纔張望的地方。
他對劍的感知遠不及這些劍客高手,但憑他出色的眼力,還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狂風無緣無故地興起,並且只侷限在一小處,揚起的沙土瀰漫一片,在空中鋪開了濁流。
“咕~”
鍾離昧狠狠吞嚥下口水,不禁想起了當日逃亡時,龍淵劍風荼與蓋聶大戰的場景。
“在這麼遠的距離,我竟然……”
僅僅遠遠看着交戰所產生的餘波,身體就本能地在恐懼,他對這樣懦弱無能的自己無比憤怒。
“嘁,再來!”
鍾離昧對自己怒吼一聲,抄起一根羽箭,拉開了染血的弓弦。
……
“發生什麼了,蓋聶竟然會與人出手。”
陳囂是第二個趕到交手現場的,他看見一個陌生的面孔竟與蓋聶戰得難解難分,不禁大爲驚訝。
第一個到的,毫無疑問是衛莊。
陳囂倒是希望衛莊能給個回答,但顯然後者全心投入在觀戰中,連現場多了個人都毫不在意。
漆雕紀良也來了,腳尖剛剛落地就對陳囂問道:“與蓋聶交手的是誰,江湖上似乎沒有這號人。”
“我也不清楚。他們應該不是敵人,甚至說關係頗爲熟稔,只是不知爲什麼戰到如此地步。”
陳囂看向蓋聶,心中對戰局已有判斷:此人劍法了得,竟一度佔據了優勢。但面對蓋聶,他的優勢進攻卻無法致勝。縱劍勢正在不斷拔高,蓋聶一旦反擊,必定是雷霆萬鈞的決勝一劍。
在漆雕紀良之後,羋萋萋也終於趕到。
除了正在藥王谷外圍警戒的蟲達,其餘的劍客高手全部到達現場觀戰。
就在此時,分不清虛幻還是現實,平地乍起一聲龍吟——縱劍勢絕殺,百步飛劍。
漆雕紀良眉頭一皺,目光落到對面的荊軻身上,“百步飛劍,蓋聶竟連這一招都用出來了。你又該當如何……”
荊軻,在衆目睽睽下,將劍收回了劍鞘。
“什麼?”漆雕紀良震驚。
“不好!快停手!”
陳囂已經準備自己去攔住蓋聶,不然,荊軻這個樣子面對百步飛劍,中招之後絕難活命。
然而,衛莊及時攔住了陳囂。
蓋聶見到了荊軻的做法,戰鬥中卻沒有絲毫的遲疑,百步飛劍依舊所向披靡。
十。
九。
八。
七。
六~
荊軻在百步飛劍轉瞬將要命中之時,絕殺之劍終於出鞘。
詭譎的無形劍氣附着在劍身,絲毫沒有滔天的氣勢,這把劍平凡得就像隨手從倉庫裏拎出的一把。
就是這樣的一劍,衛莊看得白眉豎起,鯊齒的龍頭劍柄正在微顫。
五步絕殺!
當年荊軻與師兄韓申一同創造、完善,險些就可以殺死秦王嬴政的驚天一劍。
陳囂知道自己多慮了,陌生劍客同樣身懷絕技,完全不需要自己插手戰鬥。
他目睹了荊軻這平凡卻驚豔的一劍,驚歎道:“這是什麼劍法,竟能後發先至,匹敵百步飛劍。”
漆雕紀良、羋萋萋,自然都不認識。
但衛莊——
“荊軻,韓申,五步……”
久遠的記憶和現場的戰鬥細節在腦海中交織,衛莊已經知道了答案。
“這是,完成的五步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