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送。”範閒端起了酒碗,說道:“一路小心,改日再會。”
胡歌重重地點了點頭,接過沐風兒遞過來的一個重重地包裹,手指伸入脣中打了個唿哨,一掀布簾,便沿着土洞,向羊肉鋪子的後方鑽了進去。與此同時,羊肉鋪子外面一些不起眼的胡商或夥計,也在同一時間內,混入了人羣之中。
“他們習慣了四處藏匿,畢竟部族被屠數年,他們想復族,總有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沐風兒看着低頭飲酒的範閒,知道大人在擔心什麼。說道:“報警的早。定州方面捉不住他。”
範閒點點頭。便在此時,那幾名扮作中原商人的監察院下屬匆匆趕了進來。覆命道:“西大營的校衛已經進了土街,馬上就到。”
沐風兒看了範閒一眼,意思是看要不要這時候撤。
範閒搖了搖頭,既然被定州軍方面盯住了自己一行人,那麼先前留在土牆處地車隊,也被對方控制了。他們三人來到羊肉鋪子,身後卻是留了幾名六處的下屬,遠遠綴着,爲的就是防止出現什麼意外情況,此時既然雙方碰上,再撤就沒有必要。
而且爲了胡歌一行人的安全,範閒必須要把這些捉拿奸細的慶國軍隊拖上一段時間。
“對方如果不下重手,我們就不要動。”
範閒喝了一口酒水,對下屬們說道。沐風兒與那幾名監察院官員互視一眼,點了點頭。
便在這時候,只聽得羊肉鋪子外一片嘈亂之聲,馬蹄驚心響起,不知道有多少人衝了過來,將這座鋪子前後包圍,隱約聽到一名官員在高聲呼喊,好像是發現了已經有目標從羊肉鋪子中離開。
範閒地眉頭一皺,覺得十分麻煩,從土炕上站了起來,反身從臀下拉開一道涼蓆上的竹片,走到了鋪子外。
鋪子外一片殺氣騰騰,足足有兩百名定州軍,將這個鋪子團團圍住,手中長槍對準了從鋪子裏走出來的這幾人,槍尖寒芒亂射,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把這幾名中原商人紮成肉泥。
而在包圍圈之外,則是那些安份守己的良民商人,好奇而緊張地看着這一幕,不知道大將軍府上地人,爲什麼會動用如此大的陣仗,對付這樣幾名商人,有聰明的,當然已經猜到,這幾名商人的身份只怕沒有那麼簡單。
“不能讓任何人因爲自己的存在而懷疑到逃走的胡歌。”這是範閒先前所下命令隱藏的真實意思,這個監察院藏在西胡中的釘子太重要,以至於範閒連誰都不敢相信,更何況是被這麼多人看着。
一名士兵湊到那名校官地耳邊說了幾句什麼,校官的眼睛亮了起來,想必是確認了對方的身份,看着範閒一行人,寒聲說道:“來人啊,給我拿下這些奸細!”
範閒一看那個士兵的臉,認出對方是東門守城的士兵,正是此人審覈了自己一行人入城的文書,馬上便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不由無奈地笑了笑,看了沐風兒一眼。
沐風兒知道是自己的細節處理上出了些漏洞,引起了定州方面的懷疑,心裏極爲惱火,又害怕惹得大人動怒,臉色愈發地難看,就在無數枝長槍地包圍之中,冷着臉看着那名校官。那眼神就像是準備過會兒就端碗水來,把對方生吞了。
那名校官卻不知道這幾名商人地心理活動,看着對方的臉色一絲也不畏懼,越發確定這幾名商人有古怪,一面準備發號施令,派出一部分下屬,繼續去捉拿逃出去地人,一面催着馬兒。來到了商人們的面前。
不能讓定州軍追到胡歌,範閒皺了皺眉頭,沐風兒得令,眼中寒芒一現,腳下一蹭。黃沙三現,整個人已經像條灰影一樣翻了起來,手掌在馬頭上一按,袖中短刀疾出。便要制住那名行事極不小心的校官。
誰知那名校官既然敢單馬臨於衆人之前,對自己的身手自然是極有信心,陡見異變,卻是絲毫不驚,單手提起刀鞘,拍向了沐風兒的手腕,右手離繮,直探沐風兒地咽喉。出手好不乾淨利落,竟是地地道道的葉家擒拿功夫。
這名校官的武藝果然高強,但他只是認爲這幾名商人可能是奸細,根本想不到對方的真實身份,不免有些輕敵。
他擋住了沐風兒,卻擋不住幾乎與沐風兒同時騰起的幾個黑影,只聽得嗤嗤數聲,幾個影子同時駕臨在這名校官所騎的馬匹之上。捉手的捉手。扼喉的扼喉……
六處地劍手刺客暴起出手,即便是範閒都有些忌憚。更何況是這位定州城內不起眼的軍人。
一聲哀鳴,那匹馬忽然間發現自己的背上站了四個人,哪裏還承擔的住,前蹄一軟,便倒了下來。
一片煙塵起,定州軍士兵大驚,眼睜睜看着自家的頭領,就這樣被那幾名奸細輕輕鬆鬆地捉住。
沐風兒一把拿過那名校官地刀鞘,將手中的短刀橫在對方的脖子上,對着四周衝過來的定州軍高喊道:“不怕死地就過來。”
那名校官臉色煞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擋不住這些奸細們一招,咬牙對着下屬們吼道:“把這些人抓住!”
他此時已經相信,這些人不止是奸細,而且是很厲害的奸細,爲了定州城的安危,怎麼會在乎自己的生死。
他不在乎,範閒在乎,如果真的爆發了衝突,定州軍固然是留不下自己這幾個人,但日後怎麼向朝廷交待?
“我們不是奸細。”範閒走上前來,看着衆人溫和說道:“我們只是商人。”
此時被這麼一擾,這名將官追擊的命令沒來得及發出去,胡歌一行人應該已經安全逃離了包圍圈,範閒的心緒也穩定了許多,示意手下諸人放下手中的兵刃,對着這名勇敢地校官微笑說道:“這位軍爺,手下都是些魯莽人,驚着您了。”
這種說辭,自然沒有人相信,再魯莽的江湖人,也不敢對朝廷的軍隊出手。
校官摸了摸自己發緊的喉嚨,發現自己仍然被這些奸細包圍在內,看着領頭的範閒狠狠說道:“看你們還能往哪裏逃?”
“不逃,我們真的只是商人,先前有些反應過度罷了。”說完這句話,範閒自己都忍不住想哭,胡歌啊胡歌,小爺爲了你真是惹了不少麻煩。
“是嗎?你們是哪家的商人?”校官陰沉地看着範閒,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而外圍地定州軍士兵不知道這邊在說什麼,只是去急報大將軍府,同時佈置着四周地包圍事宜,自然沒有人再去理會可能從鋪子後方逃走的人。
“嶺南熊家。”沐風兒開口。
“既然是商人,跟我回府接受檢查。”校官牙齒都快咬碎了,大怒吼道:“不然當場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