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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兩個男人和一抹哭似的笑(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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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註定會震動整個聯邦的事件,在憲章局大樓內被強而有力地確定了發展的方向,臉色蒼白身體瘦削的太子爺,神情惘然漠然地行走在冰冷的雨中。

    沒有人知道,一個同樣臉色蒼白瘦削無比的傢伙,因爲另一件本來註定會震動整個宇宙,卻被強行掩埋進數據碎片裏的大事件,被人送進了南半球某處軍事精神病專科醫院。

    慘白的眼球上佈滿血絲,眼窩深陷,此刻的貝得曼看上去就像是吸毒過量的街頭廢物,因爲憲章局地底那場歇斯底里的遭遇,精神遭受嚴重衝擊的他,多了很多令人懷疑的小動作,比如嘴脣時不時會高速顫抖,比如他經常張開十根枯瘦的手指,在身前從上往下,比劃着瀑布落下的模樣。

    “我沒有瘋。”貝得曼虛弱地縮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醫生,眼眸裏滿是得意與悲傷,“憲章電腦活過來了,我親眼看見的,但接着我又親眼看着她被人弄死了。”

    由始至終,這位在機械語言方面有可怕感覺的天才,堅持稱呼擁有智慧的老東西爲她,此時談起那個偉大機械智慧的死亡,他的臉上又忍不住露出哀慼的容顏。

    醫生一直平靜微笑地傾聽,簡單地做着病歷記錄。走出病房後,醫生對強壯有力的男護士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對面前的年輕中校軍官微笑說道:“咱們這裏是部隊醫院,既然你把人交給我,那就放心吧。”

    軍官認真說道:“裏面這個人對聯邦有大功,只不過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些,你們一定要好好照顧他。”

    “明白,我會讓他在這裏安享晚年。”醫生微笑回答道:“有任何問題我都馬上通知你。”

    軍官舉起右手敬了個軍禮,道了聲辛苦,離開這座遠離繁華世界,充滿連他都想要逃避藥水味道的精神專科醫院。

    醫生望着軍官的背影溫和微笑,然後透過門上的觀察窗望向病房內。

    薄薄一層玻璃的那邊,被強壯男護士穿上束縛衣的貝得曼,正滿臉驚恐地尖叫着:“我知道針管裏面是氯丙嗪不要給我打,我不要我求求你,不要給我打這個,我不想變成白癡”

    貝得曼因爲恐懼,虛弱的身體在牀上強掙地掙動,看上去就像是一條被扔進沙漠裏可憐彈動的魚,他悽聲哀求道:“我知道我錯了,我沒有精神病,我什麼都不知道,那個傢伙從來沒有活過你們就放過我吧。”

    醫生隔着玻璃看着這一幕,看着鋒利的針管緩緩扎進那個男人蒼白的皮膚,聽着門內傳來的淒厲慘叫,臉上的微笑變得更加溫和。

    傾城軍事監獄最深處,直屬小眼睛部隊的那支特種部隊,裏三層外三層,包圍監視着安控措施最森嚴的那間囚房,時刻防備着裏面的那兩個人暴起越獄。

    雖然說傾城軍事監獄關押的全部是聯邦罪大惡極的血腥重犯,各項安全措施應該毫無漏洞,但每每想起囚房裏那兩個人的傳聞,從監獄長到這些從費城修身館裏艱辛磨礪出來的聯邦精銳,都難以控制內心的緊張情緒。

    是的,一間囚房裏關着兩個恐怖的傢伙。

    許樂重傷被鐵七師逮捕後,李瘋子直接憑強悍的指力捏扁了特製合金手銬的精密鎖,兩個人的身體便一直被手銬連在一起,沒有鑰匙自然無法打開,而且他也不會允許任何人試圖打開。

    進食,治療,洗澡,上廁所,睡覺,所有時間他們都在一起,李瘋子每秒鐘都守在許樂的身邊,警惕而充滿暴戾味道的目光掃視四周,因爲他相信膽敢設計如此無恥陰謀的聯邦政府,絕對敢盡一切辦法暗中殺死許樂。

    李瘋子的身上流淌着標準軍人的臭脾氣,絕對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更不能讓現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真正疼愛自己的小姑,還沒有出嫁就要守活寡。

    在傾城監獄這些日子,李瘋子就這樣守在許樂的身邊,守在這間幽暗的囚室之中,就如同守護着部隊的陣地,寸土不讓。

    “虎毒不食子,結果反而被喫,鍾叔被他們就這樣害死了,我倒要看看,那個老王八會不會下毒手殺死他唯一的兒子。”

    李封叼着菸捲,坐在牀上,冷冷盯着囚室外那些表情嚴肅的特種兵,想起剛剛離開監獄的父親,聲音寒冷無比。

    年輕上校魁梧到恐怖的身軀裏隱藏着的憤怒與惘然,被許樂清晰地捕捉到,他非常清楚這是爲什麼。

    自幼離家在西林前線度過整個青春期的李瘋子,一直把那頭老虎視爲最親近的長輩,甚至是父親一樣的角色,

    然而古鐘號爆炸的幕後黑手,殺死鍾司令的真兇,卻是他的親生父親,他能做些什麼

    “阿源這個傢伙,剛纔居然抽了我這麼多血,也不想想我傷還沒好,有可能直接被他抽到斷氣。”

    夾着菸捲的許樂笑着岔開了話題,然而想起先前邰之源凝重的神情,手指微微一顫,菸灰落在牀單上。

    此時此刻,首都特區憲章局大樓裏,正在進行第二次生物標記對照,許樂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帝國人,可也無法做到毫不緊張。如李瘋子曾經說過的那樣,死並不可怕,被人冤枉爲帝國人而死,卻是無法接受的事情,一旦接受,等同於向政府的陰謀投降。

    因爲李封的緣故,他的第二次傾城軍事監獄入住,並不是太難過,雖然此次的罪名要比刺殺議員更加恐怖,但各項生活待遇都能得到滿足,無論是滾燙的洗澡水還是香菸,畢竟監獄方面既然無法趕走李封,當然不敢虧待這位李主席的獨子。

    深深地吸了一口香菸,許樂眯着眼睛,望向窗外的深秋天空,身上穿着溫暖的密織棉保暖衣,因爲手銬的關係,左手無法伸進袖筒,只能半披着,或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覺得有些冷。

    察覺到許樂的異樣,李封那雙清秀的眉毛微挑,臉上泛起一絲嘲笑,說道:“怕死了要知道戰爭年代刺殺總統的都是賣國賊,你死有餘辜。”

    “總統和你父親謀殺鍾司令,反而能激起聯邦民衆心中的憤怒,借勢啓動對帝國的全面戰爭,所以他們不是賣國賊如果上次我真能殺死總統,其實也可以把罪名推到帝國人身上。”

    許樂叼着菸捲,含糊不清說道:“他們不是說我是帝國人嗎按照他們的邏輯,帕布爾總統就應該自我犧牲。帝國人刺殺聯邦總統,這可比古鐘號那件事情猛更多,把民衆和部隊的戰鬥激情煽動起來,聯邦肯定能在戰場上獲得最大的勝利。”

    就在李封準備讚美許樂這記對聯邦政府特有力打臉時,懷中的電話響了起來,他在第一時間接通,並沒有避開許樂。

    掛斷電話後,李封轉過頭來,表情極複雜地看着許樂,沉默了非常長的時間,聲音微嘶說道:“出結果了。”

    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

    “你真不知道自己是帝國人”

    李封收回目光,沉默看着脣間泛着白霧的菸捲,十分專注。

    許樂緊眯着的眼睛驟然睜開,看似冷靜的臉頰上,那對像刀一樣直的濃黑眉毛危險挑起,平時充滿誠摯可信味道的眼瞳在極短的時間內緊縮,然後緩緩舒張。

    他沒有回答,因爲無法回答。

    幽暗囚室內陷入死寂般的沉默中,漫長枯燥到彷彿將要凝結的時間,就在沉默中緩慢行走,直到李封微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當年就是在這座監獄裏,爺爺第一次見你。你應該記得,當着你的面,我答應過他,如果將來有一天,你敢背叛聯邦,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許樂依然沒有回答,雙腳縮回牀上,後背仰靠着牆壁,漠然地看着對面雪白牆上某處死蒼蠅在夏天時留下的烏黑血跡,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樂我一直都不喜歡你,你可能是個好人,但肯定不是個好兵,經常瞎搞,可我必須承認,我從來沒有想像過你會背叛聯邦。所以我一直不明白爺爺當時爲什麼會如此嚴肅地說出那番話。”

    李瘋子深深吸了口香菸,用舌尖用力地舔着嘴脣,停頓片刻後繼續說道:“我現在大概明白了一些,或許爺爺比所有人都更早知道這件事。”

    許樂依舊倚靠着牆,眼睛沒有眯,像刀一樣的濃眉也漸漸舒展,就這樣沉默看着對面,沒有說話。

    “我相信你並不知道自己是帝國人,當然沒有背叛過聯邦,但既然你的身體裏流淌着帝國皇族的血,這本身就是一種背叛。”

    李瘋子將已經沒有滋味兒的菸頭扔到地上,轉過頭看着極近的那張漠然的臉,說道:“我不會親手殺你,因爲你是好人。”

    “不,帝國人沒有好人,好吧,就算你是帝國人,但肯定不是帝國間諜,這個理由應該夠了。”

    聽到這段明顯有些邏輯混亂而可笑的話,許樂轉頭望着他,脣角牽動,極難看地笑了笑,說道:“走吧。”

    笑的像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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