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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之巔】他們的前生(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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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真界的夢魘在這幾日愈發張狂。珍瓏棋局猶如瘟疫般在塵世間蔓延,幕後之人像是瘋子,根本不挑剔宿主的身份,無論是耄耋老人還是黃口小兒,盡數收於帳中。

    這樣廣撒網地布子,沒有人能猜得透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有人哀哀地向天音閣求助,但天音閣主忽然稱病不出,哪怕有人逃難餓死於閣前,亦是大門不開。漸漸地,這些人終於極不甘心地明白過來——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錯了。

    但一切都爲時已晚。墨宗師死了,楚晚寧下落不明,死生之巔垮了,各大門派自顧不暇,越來越多失去神識的珍瓏棋子在人間遊走,殺人縱火,戰勢猶如枯草燒灼,已經以極驚人的速度瀰漫了整個修真界。

    江都、揚州、蜀中、雷州……雕樑畫棟,樓船夜雪,都在熾熱枯焦的火焰中發出沉悶悲嘆,牆垣坍圮,多少人間風月,都在這劫火紛飛中莊嚴地大去。

    天音閣的觀星臺上,師昧望着遠山近水一片混沌,他獨自站了一會兒,身後傳來微弱的腳步聲。

    女人的絲履踩着細細積雪,一雙手覆上,木煙離替他披起寒衣。

    “踏仙君呢?”

    “他今早出發了。”

    “……你已經派他去做那件事了?”木煙離微微錯愕,“怎麼這麼快?”

    “沒什麼好等的,該做的準備都做了,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看他的。”

    師昧說完這句話,又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那素來冷靜地嗓音裏有一絲顫抖。

    “姐姐。”他對木煙離低喃,“那麼多年了,兩輩子了,我終於做到……”

    木煙離側過臉,見他桃花眸眼裏閃着溼潤水汽,似極是激動,又似極委屈。

    師昧閉了閉眼睛,剋制不住地微微發抖:“走吧。”

    他低沉道:“時空生死門就快開了。我們把所有做好的棋子都帶上,都送到那邊去。”

    “所有的棋子?”

    “所有的。”

    “可是那麼多人……”木煙離的臉色有些蒼白,但她瞧見了師昧既是痛苦又是激動的神情,她便仍是堅定地說,“……好。我知道了。”

    她轉身離去,即將步下觀星臺邊緣的時候,師昧忽然叫住了她。

    “等等!”

    她回頭,看到昏黃的天幕之下,師昧側着身子,大風獵獵吹拂着他的斗篷,他望着木煙離,似乎想要說什麼,但眼眶紅紅的,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木煙離就這樣與他對視了一會兒,而後木煙離道:“你放心,就算殘忍,我也不會背叛你。”

    師昧驀地閉上了眼睛,人在緊要關頭似乎總是這樣的敏感而脆弱。

    他嗓音微有發抖:“這一世的我都叛離了我自己……”

    “他不是背叛了你。”木煙離道,“他是背叛了整個蝶骨族,背叛了我們所有人。他的手上是不染修士的血了——但他從此把我們判入了地獄。”

    “……”

    “我明白你的無奈。”木煙離對師明淨說,“阿楠,無論這世上的人怎麼說你。在蝶骨美人一族裏,你都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她離去了。

    師昧望着她的背影漸漸行遠,而後轉身,骨節分明的手搭在了雕欄玉砌上,冰冷冷的觸感,一直蔓延到心裏。

    “英雄?”師昧仰頭,瞧着空中鬱沉沉的陰雲,半晌嘆息,“英雄是做不成了,沒有哪個英雄揹負了這麼多人命債的。”

    他的眼眸裏似有一瞬悵然,隨即又凝成了寒冰。

    “我華碧楠費盡心機兩輩子,與天爭與地鬥,我不信天道不可改——如今時空生死門,珍瓏棋局,這些禁術皆已在我掌中,我倒想看看,這世上還有誰能攔得住我。”

    指節捏成玉色。

    “英雄就算了。我只想討個出路。”

    三個字,散入風中。

    “爲我們。”

    蒼茫崑崙雪域上,疾掠着一個黑色的人影。

    疾風勁雪像刀子般颳着他的面頰,但他眯着黑到發紫的眼瞳,似乎並不能感受到這種砭骨的寒意。

    他像峭壁上的兀鷹在翱翔盤飛着。躍上碧瓦飛甍,腳步輕盈,身手迅敏。崑崙踏雪宮那麼多巡邏的高手,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他走過的雪面,甚至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

    很快這個男人就掠到了踏雪宮的最高頂,從這裏可以眺望見風雪中的天池,朦朧岑靜,水霧瀰漫。

    黑色閃電般的身影停了下來。

    男人立在崑崙之巔,直挺挺地站得像一柄刺刀,黑眼睛望着天池湖面。風起了,很急,吹落了他的斗篷,露出一張蒼白沒有血色的俊臉。

    是踏仙帝君。

    經歷過師昧第二次淬鍊的他,擁有了墨宗師的靈核,恢復了一如從前強大的力量。並且不再忤逆“主人”的命令。

    他終於成了令師明淨滿意的殺伐兇刃,以及靈力源泉。

    但是,自天音閣醒來之後,踏仙君的腦海裏總會浮現一些零落散亂的碎片——之前他一直都認爲他恨楚晚寧,他愛師明淨,他的喜怒愛憎都與這兩個人有關。

    可是他又隱約覺得不對。

    最近他時常會聽到一個模糊的聲音,看到一些模糊的景象。

    他看到楚晚寧在孟婆堂裏細細包着抄手,聽到自己對楚晚寧說:“師尊,我們重頭來過,好不好?你理理我……好不好……”

    他看到海崖一輪月,唯照兩人心,自己緊握着楚晚寧的手,而楚晚寧一直低着頭,那素來凌厲的鳳眸眼尾竟似溼紅。他聽到楚晚寧對自己說:“我不好的。我沒有被人喜歡過……”

    他看到他與楚晚寧在客棧的牀榻上抵死纏綿,外頭風雨交加,皆與他們無關。

    他瞧見紅蓮水榭楚晚寧擡起睫簾,朝着自己看過來——

    忽然心悸。

    踏仙君猛地睜眼。

    這些都是什麼?

    他看到楚晚寧那樣溫柔地注視着自己,是曾經情藥折磨囚禁凌/辱軟磨硬泡卻死都換不回來的那種眼神。

    踏仙君覺得自己頭很疼,他擡起手,白晝光暈照着他護腕上的森寒尖刺,他揉了揉自己的額角,低聲咒罵道:“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站在屋頂上發了一會兒呆。崑崙的雪很大,不一會兒就滿肩冰霜。他隱約覺得有些喫驚,因爲他內心深處,竟覺得這樣也很好,像一場好夢,而自己竟會因爲夢裏楚晚寧溫柔的眼神而感到安寧。

    “……本座真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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