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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之巔】鳳凰燎天日(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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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薛正雍開口,旁邊有別的門派的人怒而起身:“死生之巔能不能閉嘴?!你們弟子修煉珍瓏棋局,已經觸犯了修真界大忌,按理你們這破門派應當立馬散派滾蛋的!現在暫且沒功夫與你們計較,但你們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

    “薛正雍!你還替他說話?你和他別該是一夥兒的吧!”

    周圍是嗡嗡人語。

    門派也好,家族也好,往往就是這樣。一人成神,雞犬升天。可一旦一人做出十惡不赦的事情,整個門派或者家族就都會被看作是詭譎魔窟。

    “此乃量罪,並非定刑。”木煙離倒是淡淡的,就事論事,沒去評判死生之巔,“薛掌門不必着急。量罪之後,還會折功。功過相抵,纔是最終定論。”

    她說完,轉過頭復又遙望着墨燃,嗓音清冷:“繼續陳罪。”

    “我……曾經……欺師……滅……祖……”

    “欺師滅祖?”

    這話倒是令人迷惑不解。

    墨燃卻覺得心如火焚。

    欺師滅祖,陳的是他前世之罪——這訴罪水,竟會把他上一世所犯的重罪也從喉嚨裏碾磨逼出!

    可他不想說……他不想說!難道要他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之下,說出自己前世是怎樣凌/辱楚晚寧的嗎?

    囚其爲禁臠,娶其爲妃妾。

    辱其一身傲骨,最後還害死了他。

    他不想說。

    他覺得自己是活不成了,但楚晚寧的歲月還很漫長。

    楚晚寧是神木之靈,擁有最純粹的靈氣,天賦異稟。他希望楚晚寧可以好好走下去,到最後定能得道飛昇,位列仙班,再也不用受輪迴之苦,情愛之痛。

    他的師尊那麼好,那麼幹淨。

    他想護着他……

    絕不能讓衆人覺得他們有所瓜葛,有所牽連。

    絕不能讓大家覺得楚晚寧是髒的,身上沾染了踏仙君的罪孽與腥甜。

    他要護着他。

    護着他……

    腹腔內猶燒一捧火,痛至斷腸。耳邊隱約聽到木煙離在冰冷地逼問:“什麼叫做欺師滅祖?”

    他不說,他不說。

    指尖在粗糲的砂石地面磨蹭出血,額前碾得猩紅一片,他佝僂在原處粗喘,猶如瀕死於河灘的魚……

    他不說。

    抵禦訴罪水和抵禦天問是一樣的,只要死咬牙關,最後總能忍過去。

    他就在天音閣的詰問,衆人的側目中掙扎着,困獸般嚎啕着。這折磨太深了,尋常人連天問都不能忍耐,而這比天問審訊的滋味痛過百倍千倍。

    他覺得腸胃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擰緊,撕扯,絞爛,血肉斑駁的瘡口被鹽水淹及,火辣辣的疼,腕骨鑽心的疼。

    木煙離的聲音顯得那樣遙遠,猶如隔着海洋傳來。

    “所謂欺師滅祖,究竟爲何事?!”

    他不說,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咬破了嘴脣,口中是血,卻不流淚。

    和被關在狗籠子裏的七日一樣。

    他不哭。

    他的眼淚,只會是看客的笑柄。

    沒有人會憐憫,他也不稀罕這些人的憐憫。

    哪怕痛到死,痛到肝腸寸斷,也要忍着。

    木煙離還在居高臨下地審問着:“你對楚晚寧,究竟做過什麼?”

    太痛了,到最後眼前竟生幻覺。

    他恍惚看到楚晚寧百年之後飛昇成仙的模樣。依舊是皓白如雪的衣冠,眉眼英俊,氣華神流,不笑的時候目有鋒芒,笑的時候鋒芒便化了,成了一湖一海的溫柔。

    “不曾……”

    木煙離愣了一下,朱脣輕啓:“什麼?”

    墨燃喉嚨裏格格碾碎,沙啞至極:“我說錯了,我不曾……我沒有……欺師……”

    擡起眸子,血絲縱橫,瞳仁卻亮。

    “滅祖!”

    字句咬碎。

    “……”木煙離臉上也不知是怎樣的表情,似乎有一絲驚愕,又似乎有一絲茫然,但她生的太冷了,驚愕和茫然很快都被凝凍成冰,她頓了頓,說道,“繼續陳罪。”

    墨燃咳着血,肺部像是被攪碎了,呼吸時都帶着混濁的腥味。

    他躺在地上,等訴罪水巨大的疼痛過後,渾身都已溼透,臉色蒼白如紙,他的臉頰貼着地面,髮絲沾染在面頰上,喘息着。

    木煙離不由自主地上前了半步。

    她盯着他:“繼續陳罪。”

    “無罪……”墨燃闔上眼眸,啞聲道,“可陳。”

    木煙離便命一名弟子前去取了墨燃的一點鮮血,而後抹在玲瓏砝碼上,那砝碼陽刻了“功善德”三個小篆,是用來測量此人功德的。

    她把砝碼擲入天秤中。

    天秤在緩緩浮移,除了墨燃,所有人都在注視着那一杆金色的指針——

    “粉碎魂魄”……依舊是“粉碎魂魄”……

    指針在踽踽挪動着。

    粉碎魂魄。

    卻出不了粉碎魂魄的圈子。

    薛蒙握着膝頭擱着的龍城彎刀,臉色極其難看,他盯着那天秤看。他儘量讓自己腰桿挺直,因爲知道若是垮落了,只怕再難直起。

    他微微發着抖,此刻他的掌心竟比龍城玄鐵更冰冷。

    木煙離一雙美目眨也不眨地望着金色法秤,那指針移動得越來越慢,在“粉碎魂魄”那片領域挪動着,幾乎趨於禁止。

    她拂開衣袖,淡淡道:“好了,看來大局已……”

    “還在動。”

    “薛公子……”

    薛蒙瞪着她,他在說話了,儘管嗓音也顫抖得厲害,儘管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

    “指針還在動。”

    木煙離道:“快停了。”

    “那就等它停。”

    木煙離與他視線相對。

    過了一會兒,她面上浮起一絲清冷而嘲諷的笑意:“好,那就等它停。”

    日頭毒烈,烤的砂石地面濛濛浮起一層灰煙。

    他們等着,所有人都望着那指針,等着它停落。可奇怪的是那指針過了很久也沒有安定——

    它似乎也拿捏不準對於墨微雨應當如何決斷,它在擺晃,猶豫不決地往減罪的地方傾斜,慢慢地,一點一點。

    木煙離似乎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狀況,她不再吭聲,鵝黃衣襬委地,靜靜等待着神武天秤的判決。

    薛蒙的指節泛白,他緊緊盯着那一根針,似乎即將仲裁的不是墨微雨一個人的性命,而是在仲裁他與墨燃認識的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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