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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儒風門亡了(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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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燃捂着他的耳朵,楚晚寧身形高大修長,但是站在如今的墨燃面前,頭頂還是隻到他的下巴。楚晚寧更不是個柔弱無力的人,可是墨燃低着睫毛望着他,卻忽然覺得他很可憐,忍不住生出無限的疼愛與柔軟來。

    他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想要抱住這個人。

    不帶情/欲的,只是單純地想要抱着他,想在這硬邦邦的天地之間,以血肉之軀,給他尺寸溫暖,僅此而已。

    對於這些不過腦子就說出口的質疑,以及“如果是我,我一定如何如何,怎樣怎樣”的話語,楚晚寧卻是比墨燃習慣的多,顯得很平淡。

    這時候金成池的回憶也結束了,回憶碎片在重新崩塌重組,楚晚寧便把目光移開,落到了南宮駟身上。

    南宮駟背對着他,一直跪着,再也沒有站起來。

    楚晚寧輕輕嘆了口氣。

    他與南宮駟,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如果可以,他倒真的希望南宮駟這一輩子都以爲容嫣是斬殺妖獸時不幸身死的,可事與願違,隔了那麼多年,紙還是被火焰穿透,燒成灰燼。

    在楚晚寧的目光裏,如今跪着的南宮駟,和回憶裏跪在靈堂裏的那個孩子,就這樣恍然重疊在了一起。

    那個孩子在笨拙地揹着逍遙遊,但是他背的很生澀,總也連貫不起來,他就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地慢慢背給他的母親聽。

    “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爲鳥,其名爲鵬……”他磕磕絆絆,每次停下來的時候,他稚嫩幼小的臉上,都有着這個年紀所不該遭受的苦痛,“且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定乎內外之分,辯乎……”

    孩子細軟的嗓音戛然而止,他沒有背下來,小小的身子在輕輕顫抖着,像風中的蒲柳,他最後捂住臉,再也忍耐不住,放聲大哭。

    “阿孃……我錯了,駟兒錯了……你醒一醒好不好,阿孃……我再也不貪玩,你醒一醒,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後來,逍遙遊成了南宮駟每一堂早課都會謄抄默寫的卷文,伴着他,從垂髫小兒,到意氣風發的儒風公子。

    容夫人走了,再也不能教他。

    不久後,楚晚寧也走了,再沒有回頭。

    南宮駟便一直沒有拜師,他憑着這一隻縫縫補補的舊箭囊,憑着那一句“貪怨誑殺淫盜掠,是我儒風君子七不可爲”,終於在這人心隔肚皮的天下第一宗門裏,長成了一位和他父親截然不同的端正英傑。

    而此時,離容夫人逝世,已過去了近十五年。

    幻象再一次聚起,這一回,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是南宮柳的寢殿,是月圓之夜,南宮柳縮在牀榻上,榻上鋪着涼蓆,擺着竹夫人,顯然是夏日,但是南宮柳卻裹着好幾層厚厚的褥子,不停地在發抖,嘴脣青紫。

    楚晚寧拍了拍墨燃的手:“鬆開了,我想接着看。”

    墨燃道:“你也可以不看,我說給你聽。”他還是不想放下捂着楚晚寧耳朵的手,但被楚晚寧又拍了兩下,心知拗不過,便只好把手垂下,一邊還很陰沉地往周圍掃了一圈,心想要是有誰再說楚晚寧的不是,自己就暗戳戳記在腦子裏,回頭再找這些人單獨算賬。

    幻象裏,徐霜林從門口走進來,歪七扭八地行了一個禮,很沒有規矩。不過南宮柳好像習慣了,並沒有在意,他眼裏暴着血絲,哆嗦着問:“霜林,藥呢?藥呢?”

    “配了,失敗了。”

    南宮柳“啊啊”地喊出了聲,竟是嚇得鼻涕眼淚一起流:“怎麼會……怎麼會……你明明說可以……我受不了了,我渾身的骨頭都像長了尖刺在扎着自己!你,你快幫我把窗戶都關嚴實,一點光都不要灑進來,一點都不要……”

    “已經關嚴實了。今天是滿月,就算你不出門,都會覺得疼。”徐霜林道,“沒用的,你逃不掉。”

    “不——不!藥呢?”南宮柳有些瘋癲,“藥呢藥呢藥呢!!你說可以配的!我信你!藥呢!!!”

    “我重新翻閱了宗卷。配不出來,你身上的這個惡詛太狠毒了,非得要一樣東西才能解開。”

    “什麼?!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只要給我藥!給我藥!!”

    徐霜林道:“我要施咒人的靈核。”

    “!”

    南宮柳剎那間面色慘白。

    “靈核……你要……你要他的靈核?”

    “有嗎?”

    “怎麼還會有!!”南宮柳咆哮道,頭髮散亂,口角流涎,“你也知道是誰詛咒的我!我的好師尊,那個廢物……膿包……君子!羅楓華!他篡了我的位置,我把他趕下寶座的時候就已將他碎屍萬段了!我還把他骨灰壓在了風水極險的血池之地,送他魂靈墮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如今他屍骨都朽沒了!你還要我去找他的靈核?我怎麼找?我怎麼找!?!”

    徐霜林靜了一會兒,等南宮柳吼完了,漸漸趨於絕望,喉嚨裏溢出哽咽,他才慢慢道:“我還有一個法子,只是很難做到。你要不要聽?”

    “說……說說,你快說!”

    “羅楓華雖死,但是你應當知道,《亡人錄》裏記載過,墮入無間地獄的鬼魂,雖然永世不得超生,卻能聚合三魂七魄,生出猶如生前的肌膚骨肉,形成鬼胎,越是慘死的鬼胎,就越強大,有的甚至會在鬼胎外面再長出一隻巨骷髏,護佑魂魄不散。”

    “那又如何?我總不能去無間地獄裏把他的屍身再翻出來……”

    “你不能去,但是,他可以來啊。”徐霜林微微笑了起來,燭火中神情很安寧,似乎像是在談論今晚去哪個友人舍間喝茶一般,“鬼界與陽間以結界屏障相阻隔,只要聚合至爲純澈的五大靈氣,就能撕開無間地獄的缺口。”

    “撕開……無間地獄的缺口?”

    徐霜林笑道:“不錯,撕開缺口,引得羅楓華的鬼胎出來,那鬼胎和生前的**一模一樣,也有靈核,你吃了他的血肉,再掏出他的靈核,不愁詛咒不破。”

    他頓了頓,又道:“只是五大靈氣有點難聚,最好是需要上佳的精華靈體……你不要心急,再容我想想辦法。”

    南宮柳張了張嘴想再說什麼,可以發出來的卻是一聲可怖的哀嚎,他涕泗橫流,趴在牀上劇烈地發着抖。

    “真的有這麼痛啊?”徐霜林嘆了口氣,“你那個師尊,想必也是恨透了你弒師,竟會在戒指上施如此狠絕的詛咒,真是天見可憐。”

    “嗚……”

    “好了,忍一忍,天亮了就不疼了。”徐霜林說着,在牀沿坐下來,雙腿盤着,一隻手託着腮,一隻手摳着自己的腳丫子,“我陪着你吧,陪你說說話,分散分散精力,你就沒那麼痛了。”

    南宮柳整個人都拱到了被子深處,在裏頭不住地呼哧氣喘。

    徐霜林道:“唉,講什麼呢?……要不聊一聊駟兒?他也是個不容易的孩子,天生靈核暴虐,容易走火入魔,這好像是南宮家族的痼疾,聽說他曾祖父也有這毛病?”

    南宮柳縮在棉被下頭,吞了吞口水:“嗯。”

    “你打算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南宮柳的聲音打着戰,“他的病,比我的好,好應付多了。以後娶了妻子……都,都是能通過雙修,壓制靈流的。你,還是……還是多關心關心我的詛咒吧……”

    “我這不一直都在關心你的詛咒嗎?但你越想,疼的就會越厲害。”徐霜林因此又轉了話頭,摳着腳趾縫笑道,“不過這樣雙修,會不會對道侶的身子太好?聽說駟兒的曾祖母年紀輕輕就去了呢。”

    “廢、廢話。”

    “哎呀,我也只是隨口一問,沒有想到她還真是因爲雙修的原因早死的。”徐霜林感嘆道,“儒風門當真水深,掌門居然要拿夫人的命助自己渡過劫難。”

    “女人性命……本就……無用。”

    徐霜林笑道:“這麼看不起女人啊。”

    “太掌門之訓,你又不是不懂。”

    “我不懂,太掌門說過什麼?”

    “儒風門,當以君子率之。”

    “沒錯啊。”

    “君子是什麼?是男子,懂了嗎?”

    “……噗,說句不恭敬的。掌門,你這句話曲解的,怕是要把太掌門從英雄冢裏氣得活過來。”

    南宮柳哆嗦道:“你沒有娶過妻子,你不明白。女人啊……沒什麼用,只有傳宗接代,是…是她們之責。祖母能爲祖父獻身,也是心甘情願的……”

    “心甘情願?”徐霜林笑了,“那你是不是也得替駟兒找個心甘情願與他雙修,爲他送命的人了?”

    “……已經找好了……”

    徐霜林一愣:“什麼?誰啊?誰誰誰?”他顯得很八卦,往牀的更裏面爬了爬,幾乎想把南宮柳從被子裏捋出來,“成啊,你心裏頭居然連儒風門的少主夫人都有人選了,那你快與我說一說。”

    南宮柳裹着被子往牀鋪深處挪蹭,忍了一會兒痛,才沙啞道:“你義女,葉忘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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