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平了高拱這邊,沈就卻還不能鬆口氣,因爲他爲了取得徐階的妥協,還需務將歐陽必進拿下。
如果說他能把唐汝楫降服,是因爲姓唐的算計他在先,陰人者必被人陰”受其反制雖在情理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但那位德高望重、虎老不咬人、老虎不出洞的吏部尚書歐陽必進,卻徐渭壓根看不到一點希望。
“看不出,看不出”,徐渭坐在大案後一邊搖頭,一邊翻着歐陽必進的資料道:“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希望。”
沈就坐在堂中,持柄小刀將昨日採摘的柿子轉圈旋削,從那削得薄而均勻的果皮,便能看出他何等的專注。削好一個,便將其小心的擱在案板上,那裏已經有百十個削好的柿子整齊擺着。
然後他又拿起一個柿子,準備再次落刀。徐渭終於忍不住道:“別老削皮成不我跟你說話呢,削、削、削、削了又不讓人喫”
沈就聞言收起刀,將手中的柿子拋給徐渭道:“喫吧。”
“我要喫削好的。”徐渭起身走過來道。
“不行,想喫自己削皮去”,沈就擺手道:“這是做柿餅的。點一點數目,覺着差不多了,他便對三尺道:“端出去擱到暖籠中,讓廚房微火保溫,每隔一個時辰通風排溼一次,每次一刻鐘,兩天後叫我。
三尺便將那案板用紗罩罩着,端了出去。
“小氣鬼”看着一個都撈不到,徐渭小聲嘟囔一句道。
沈就鬆鬆痠麻的筋骨,看一眼徐渭道:“你方纔說什麼”
徐渭縮縮脖子道:“噥,我說那個什麼,你怎麼讓歐陽必進下臺”
“想知道”沈就指務自己的肩膀道:“捏捏。”
徐渭翻翻白眼道:“報復心真強啊”無奈自己的好奇心更強,只好乖乖上前,給沈就捏起了膀子。
徐渭是有內功的,手法也很上乘,讓沈就十分受用,一臉借散的笑道:“你方纔翻看他的料,沒看出什麼問題來”
“什麼問題”徐渭記性妾好,直接複述剛纔看到的科道:“歐陽必進,字任夫,號約庵,江西吉安人,嚴嵩內弟。弘治四年生人,正德八年中鄉試,十二年登進士第,授禮部主事,官至浙江布政使、鄖陽巡撫、兩京都御史、刑、工、吏部侍郎、吏部尚書”
弘治四年生人,今年多大年紀了”沈就詞樞i道。
“我算算啊”,徐渭掐着算道:“十六年加十四年加四十年,正好七十了。”
“大明律上有明文,官員當七十致仕”他明年正月生日一過,就該退休了。”沈就道:“這就是第一個突破口。”
“但皇帝可以特旨慰留啊。”徐階不以爲然道:“嚴閣老過年八十三了,還賴在那裏不是呢。”嚴嵩七十歲、七十五歲、八十歲時,曾經三次上書乞骸骨\“此一時,彼一時了。”沈就搖搖頭道:“如果沒有最i“但是現在,因爲嚴嵩的關係,陛下很可能不會挽留他。”沈就沉聲道:“上次廷推時陛下破例沒有出席,八成是存着,讓徐閣老的勢力自然取代嚴黨的心思。”說着兩手一攤道:“但是其結果,揭示了一個顛簸不滅的真理一一當內閣輔和吏部尚書是一家人時,他們就是無敵的。”
“你是說,如果皇上想改變雙方的實力對比”,徐渭有些明白道:“就必須先拿下歐陽必進”
“對頭。”沈就點頭笑道:“但歐陽必進有功無過,且上任時短,沒有合適的理由,皇帝也沒法攆他走。”
徐渭明白了,緩緩點頭道:“你的意思是,歐陽必進按例上的辭官奏章,就是皇上最合適的理由”
“不錯”沈就頷道:“唯一的問題在於,據說歐陽夫人撐不到年前了,如果她一去世,出於哀念,皇帝可能會改變態度,安撫嚴嵩,留下歐陽必進的。”說着長嘆一聲道:“所以必須要讓歐陽必進提前上書,不然就會功虧一簣。”
徐渭知道沈就說的是實情,這個年代死話,甚至嘉靖帝都十分羨慕。如果她去了,嚴閣老泣血哀痛上表,說不定皇帝軟,就把原先的念頭給沖淡了。
所以想要把歐陽必進拿下,這一個月是黃金時間,過了這個月,局勢便不可預料了,也許再也沒有機會也說不定。
“又如何能讓他上:“人家明明還沒到限,憑啥要提前倆月上書”
“放心,我有辦法。
”沈就笑笑道:“其實這位部堂大人,還有不爲人注意另一面,我準備從那方面入手。”
“哪一方面”徐渭問道。
“他的身份是官員。”沈就淡淡道:“但他的愛好卻不是當官而是搞明。”
“哦”對於沈就所說,徐渭其實是早有耳聞的,聽說那歐陽必進自幼喜歡研製各種小玩意,動手能力十分的厲害。不過在當時,讀書纔是最重要的,所以只是閒暇時玩玩。但他沒想到,自己的着手本事,還曾經派上過大用場
當年歐陽必進巡撫鄖陽時,當地牛疫流行,耕牛幾乎死盡,老百姓只好用人拉犁耕地,苦不堪言。他爲解決這個問題,絞盡腦汁、茶飯不思,後來看到老百姓打水的轆轤,又從資料中查到古人所留的j耕機草圖”立即親自動手研製,並在實踐中不斷改進,裝置機關用人力通過滑輪絞動繩索牽引耕犁,使用時一人一手之力,足抵兩牛”成爲一種高效省力,完全不依靠畜力的耕具,戰勝了牛瘟的困難,深受當地百姓的歡迎。
後來歐陽必進的愛好一不可收拾,又明瞭許多有用亍生產的東西,只是因爲人已回到京城,無法推廣開來,只能當作玩具,圖人一樂爾。
徐渭還知道,沈就在蘇州當巡撫時,也十分關注類似的明,還專門成立了蘇州研究院,以優渥的條件聘請老技工,讓他們對現有的農具、織機等生產用具進行改進,用以提高工農業的生產效率。
徐渭也曾問過沈就:你那研究院的效果如何”
沈就鬱悶的告訴他:“花了很多銀子,也沒有研究出真正有用的東西。
“那還玩嗎”徐渭問道。
“玩,當然玩”沈就斬釘截鐵道:“鳥無
頭不飛,是我沒找到合適的帶頭人,當我找到這個人時,就是蘇州研究院質變的時候了”
“你是把他搭去當你的研究院長”徐渭恍然大悟道:“能行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沈就自信笑道。
“凡事有利必有弊。”沈就坐回大案後,輕嘆一聲道:“想要達成目標,這回我非得親自出馬,如此一來嚴世蕃是徹底恨死我了。”說着苦惱的揉一揉太陽道:“恐怕就算有我那陸師兄護着,他也要擔我趕回紹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