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孫凡目光一凝。
才發現金光內，一隻金蟬乖乖趴在老猴掌心，散發着淡淡的金光。
老猴癡癡望着金蟬，不時抖動掌心，每每刺激得它騰空飛起，卻又似十分留戀老猴的氣息，盤旋了一圈又停在掌心。
如此往復不停。
平常而單調的動作，仿若充滿特殊的韻味。
孫凡不禁想起，老猴口中那一段發生在花果山，一隻好奇頑劣的金猴每日抓蟬觀摩，漸漸學會變化金蟬之術的故事。
彼花果山，非此‘花果山’。
而故事裏的金猴，也很難說清是不是孫悟空。
“難道……它在學那隻金猴，觀摩金蟬變化之法？”孫凡心中一動，心裏有了些初步猜測。
於是，他默默望着老猴撥弄着金蟬。
那簡單而重複的動作看在他眼裏，竟也不覺得無聊。連大戰之後久不能平復的氣血，也跟着心情平靜下心來。
老猴的動作，彷彿蘊含了某種道韻。
“金蟬……變化……”孫凡心頭似悟非悟，像有一朵毛茸茸的蒲公英，不斷撓瘙着他的心底。
癢癢的，又怪舒服。
忽然，一股睏意襲來，大戰之後的疲憊再也支撐不住，他盤膝坐倒在老猴面前。
運起靈猴訣，不一刻就陷入了極深的定境。
……
同一刻。
黑風山，觀音禪院。
刀狼教頭一步步，朝禪院深處行去。
它生得人身狼相，滿身灰毛，手持法寶火雲刀戟‘赤潮’，身上裹着件橙綠斑駁的僧袍，行走在幽靜的小道上，動作輕盈而小心。
似唯恐驚動了此處某個存在。
終於。
後院近了。
踏入門中，通紅的爐火熊熊燃燒照在臉上，血色、冰冷，不見絲毫熱意，反而有一種徹骨的陰寒。
刀狼教頭眼中閃過極深的忌憚。
目光一擡。
巨大的銅爐上，一顆巨大猙獰的龍骨頭顱，在血色冷火中沉沉浮浮。
一絲絲血色靈蘊滲入龍骨中，它的心底彷彿聽到了一聲驚天咆哮。
然而耳邊卻是靜如深淵，連火焰的燃燒聲都聽聞不着。
驚天的龍吟，彷如幻覺。
“你來了……”低沉的聲音傳自銅爐之後。
刀狼教頭飛速擡頭，望了眼銅爐後巨大的陰影，敬畏地低下了狼首。
這個聲音的主人，自號‘靈虛真人’，是黑風山現今至高無上的霸主。明明龐大如山嶽般的軀體，卻總那麼沒有存在感。
每一次到這裏，最先吸引它注意力的反而是那奇異的龍骨頭顱。
真是古怪得緊！
“山裏的妖魔，處理的如何了？”低沉的聲音十分平淡，不見一絲情緒起伏。
讓人無法相信，那屠戮萬千生命的命令就出自這個聲音。
“山南、山北、山陰共一十七處妖禽，五百餘妖子妖孫，皆伏誅於吾刀下。”
“其餘狼兵，分去三十二路，以八卦之勢鎮壓地面八方，誅滅狐、虎、豹、牛、猴、羊各族妖魔，計一萬九千餘族衆。”
刀狼教頭恭敬地稟報戰果。
可以說，這一戰後黑風山的妖族皆傷亡殆盡。
“很好……”
巨大的陰影似點了點頭，滿意地道。
二者都未提及狼妖的損失，似乎在它們眼裏尋常狼妖死傷並不足惜，反而越多越好。
“只是……”刀狼教頭遲疑了一下，低頭繼續道：“那羣外來的猴子，跑了。”
它深深低下頭，叫人無法看清臉上的神色。
沉默。
觀音禪院後院，隨着刀狼教頭的話，一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終於——
巨大陰影后的靈虛真人，緩緩開口。
“那羣花果山的猴子……果然不簡單啊。”
它擡起頭，仰望天空。
“走了……就讓它們走了罷。免得將來，某隻記仇的猴子回來，找我們清算……”
“是。”刀狼教頭似長出了一口氣。
“只是，那猴子……不是死了嗎？”它復又問道。
“死？”
靈虛真人默默笑了，“呵，你信嗎？”
“可……”刀狼教頭動了動嘴，悄然看了一眼銅爐上的龍骨頭顱，終究不敢反駁。事實，明明就擺在眼前啊。
“去吧，繼續肅清黑風山殘餘妖魔。將它們的血肉靈蘊，全都給我帶回來。”
靈虛真人擺了擺手，語氣忽然變得冰冷肅殺。
繼而轉頭專注望着銅爐上的龍首。
那慘白的龍骨頭顱，在血色冷火的淬鍊下，似一點一點肉眼難見地縮小。
“是。”
刀狼教頭恭敬行禮，退了下去。
不知爲何，它並未提及擋下它驚天一刀的金猴。
也許是一隻小小的猴子並不足提，也許……是想自己處理了。
院子中，沉寂良久。
忽然傳出一聲低笑，“死了？那可是一隻天地亦難壓服的猴子……死？就算是死……遲早有一天，它也會從地獄九幽裏……爬回來。”
火光映照下，是一雙極度驚恐暴突的眼珠。
“但，那又怎麼樣呢？哈哈哈哈……”一陣病態的狂笑聲響起。
——
孫凡做了一個很奇特的夢。
夢裏，他化作一隻金蟬，無憂無慮飛翔在一片片叢林草木之間，世界此刻在它的眼裏是那麼的廣大，又那麼的清晰。
直到——
‘咔嚓’，一聲輕響。
孫凡下意識一顫，睜開眼睛。
只見老猴坐在他面前，嘴巴一張一合，嘎吱作響，嘴角還殘留着一片薄薄的蟬翼。
孫凡：“……？”
他有些呆住了。
而老猴呢，也呆呆望着他。忽然，它努了努嘴脣，彷彿在說：還有嗎？還要喫……
那憨憨的樣子，竟是有一絲呆萌。
孫凡領會了它的意思，更加得傻了眼。
所以……您老人家之前喫抓金蟬來，只是因爲餓了？
敢情是因爲——餓了！？
那，我的金蟬變化之術呢？
你吃了金蟬，我還找誰學金蟬變化之術去？
就在孫凡深受打擊之時，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只見通往洞口的通道，忽然閃起星星點點金色光輝。
一隻只奇異的金蟬‘嗡嗡’振翅，泛着金光飛到老猴身邊，圍繞着它不斷盤旋。
接着，一個個如乳燕投林，紛紛落入其攤開的掌心上。
‘咔嚓’
老猴直接抓起一隻，放入嘴裏。一隻接一隻，嘎嘣脆。
那熟練的動作，彷彿常年就是以這種金蟬爲食。
孫凡剛剛平復的心情，再次升起一絲疑竇。這老猴子……真的很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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