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中世界的孤島上。
有了第一個選擇變成樹人的人,自然就有了第二個。
生命很偉大,它能夠創造奇蹟。
生命也很弱小,在自然和世界的面前顯得渺小且無力。
在這樣殘酷惡劣的環境下,終究還是有人撐不住了,相比於病痛的折磨,看不到希望的未來。
或許,變成一棵樹也不是不能夠接受。
在一天夜裏。
一個身體骨瘦如柴,但是腹部高高隆起好像一個球的男性蛇人悄悄起身。
他穿過一張張牀榻之間,在痛苦的呻吟和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吸聲中,獨自一人離開了洞穴。
月光下。
他扭動着尾巴,近乎是側身爬着一點點靠近遠處那片血色漩渦。
高大的樹木屹立在那片猩紅色的漩渦旁邊,折射出來的光,讓周圍的地面都帶着血色。
他就這樣一點點爬過地面,最後來到了那血色漩渦水岸。
流動的水面上,藉着月光他可以隱隱看到自己那深深凹陷的臉。
映着紅光,猶如幽魂骷髏。
他擡起頭。
看向了目前這個世界唯一的那棵樹。
樹上,他看到了一張臉龐慢慢地動了起來,用一張略顯平靜和呆滯的臉看着他。
二人什麼話都沒有說,他們都知道即將發生些什麼。
過了一會,只聽見了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
“噗通。”
再看過去,血色漩渦旁邊已經沒有了任何蹤影。
第二天一早,整個居住的洞穴立刻被一個尖銳的聲音吵醒了。
“樹!”
“多了一棵。”
一羣人起身來到了洞穴旁邊,看向了遠處。
清晨太陽下,在血色漩渦的邊緣豎立起了第二棵樹,所有人都大概能夠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
二副“小矮人”也站在人羣之中,眺望着那棵樹。
“去看看。”
他立刻帶領着衆人舉起一張帆布,來到了樹下。
而這個時候,有人披着斗篷裹得嚴嚴實實地過來,告訴了二副“小矮人”。
“瞭望手不見了,他肚子裏面長了蟲,然而我們沒有藥治。”
“他昨天就說過,寧願變成一棵樹也好過這樣賴活着。”
衆人再擡起頭,就發現那樹的樹杈上,掛着一個瞭望鏡。
一切,不言而喻。
所有人互相注視着,似乎互相之間想要說些什麼。
而這個時候。
那個剛剛變成了樹人的瞭望手突然動了起來。
這一動,立刻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並且打斷了他們說話的打算。
原本看上去糾結在一起,像是樹瘤一樣的東西一點點動了起來,變成了一張臉。
臉上長着眼睛,並且張開嘴巴說話了。
不知道是不是換成了另一個生命形態的原因,他的聲音雖然還是和以前非常相似,但是總感覺節奏要慢很多,情感也變得澹漠了許多。
“我不用喫東西,不會飢餓,我感覺很溫暖。”
“我的根鬚會從水中汲取能量,我的身體不畏懼太陽的灼燒。”
“這片腥紅之海會吞噬海中的生命體,轉化成血能供應我們,讓我們活着。”
腥紅之海,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了這個名字。
雖然,它現在還遠遠稱不上是海。
說完,樹人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正當所有人再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那樹人突然又睜開眼睛,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大聲補充了一句。
“只有超凡者,才能夠變成樹人。”
這一聲,嚇了所有人一跳。
樹下,衆人看着樹人,擔心他突然又開口嚇所有人一跳,半天都是鴉雀無聲。
但是再然後,便沒有了聲息。
而最後,還是二副“小矮人”先開口了,其問這棵新樹人。
“喂!”
“瞭望手。”
“你說的,只有超凡者才能變成樹人是什麼意思?”
樹人眯着眼睛,一副困得不行的樣子。
“是,布里曼大人告訴我的。”
“樹人是特殊的超凡種,也只有超凡的白金樹,才能夠在灼燒生命的太陽下活下來。”
“才能夠,聳立在太古時代的太陽之下。”
然後再怎麼喊,他也不願意多說些什麼了。
衆人很疑惑,這不是他們眼中的瞭望手:“我記得,他不是一個說自己不需要睡覺,精力旺盛得和機器一樣的傢伙嗎?”
熟悉他的人也點頭:“怎麼變得和個老頭子一樣。”
衆人對於這種變化生出莫名的恐懼:“這傢伙真的是原來那個他嗎?”
和另外一個樹人一樣。
如果不是必要的情況,他們更喜歡睡覺。
這不是他們原本的性格,而是這具全新的軀殼帶來的特性。
智慧種有的時候就像是一個被關在軀殼裏的奴隸,被身體所命令,也被身體所驅使。
而我們也並不抗拒,甚至甘之若飴。
又過去了一天。
不知道什麼時候,血色漩渦旁邊,再度多出了一棵樹。
大量的身影站在洞穴門口,猜測着那究竟是誰,有人出發想要上前去查看。
也有虛弱無比的人扶在牆壁上,目光看着那立在岸邊的樹。
口中一言不發,但是卻久久矗立一動不動。
好像。
也變成了一棵樹一樣。
大家口中雖然說着樹人的生命形態太可怕,不想要變成那個樣子,但是那只是在身體還能真正完好的時候,還沒有真正陷入絕望。
當面臨審判和抉擇的那一刻到來的時候,哪怕只是一根漂浮在水面的稻草,溺水的人也會像是捨棄一切將其死死抓住。
哪怕是一滴毒水,他們也會像沙漠迷途的旅人一樣將其舔舐得乾乾淨淨。
夜裏,有人聽到了起身的聲音。
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那聲音是朝着大門口的方向去的。
“唰唰!”
二副“小矮人”也注意到了那動靜,他起身朝着門口的方向看去。
就看到兩個蛇人攙扶着,慢吞吞地朝着外面走去。
“小矮人”當然明白他們要做些什麼,他立刻想要下牀,似乎想要去攔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