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球內。
畫面結束的時刻,一切再度回到了雷霆沼澤之上。
伽美爾站在曾經和奧蘭一起居住的山坡小屋前,遠遠眺望着雷霆沼澤深處的雲海。
看完伽美爾一生的,不僅僅是瑪塔芙絲和銀,還有伽美爾自己。
他審視着自己的一生,從開始到結束。
他看到了自己一次次去做自己認爲正確的事情,但是卻總是將事情推向最壞的一面,他再度目睹了祈禱堂的老神侍的死去,目睹了兩座神廟之間的衝突,高喊着信仰和虔誠的戰爭。
最後,也目睹了自己的死亡。
他的屍體吊在絞刑架上搖擺,被萬人唾棄咒罵,沒有人感謝他,但是他的確用自己的死阻止了更可怕的災難和戰爭到來。
他靜靜地站在小屋前,身後卻似乎響起了奧蘭的聲音。
這位昔日的使徒,如今的即將成神者似乎再度站在了他的身後。
正在問他:“究竟是眼前的對錯重要,還是最終抵達的目的更重要。”
最後的這一刻。
所有的記憶全部迴歸,重新被他記起。
包括他以慾望之杯的身份跟隨着奧蘭遊歷的畫面,還有他成爲塔靈的歲月。
他這才發現,一切早已經隨着光陰逝去成爲歷史。
他想要回去的那個故鄉,已經再已經回不去。
因爲。
新時代到了。
他念念不忘的執着,只是曾經的誓言,改變故鄉的願望。
“新時代……到了啊!”
伽美爾扭過頭,回憶的畫面也徹底崩塌,遠方天盡頭的雲海也化爲一個黑洞,吞噬掉畫面中的一切。
這個時候,一道光芒突然從遠處衝了進來。
伽美爾愣了一下,但是看到那光芒直奔盡頭的雲海,立刻又明白了什麼。
他無奈又苦澀的看着那光芒,開口說道。
“那只是個幻象啊!”
“沒有雷霆沼澤,也沒有失落之國。”
“你不是真正的魔女,你永遠也無法登上巨神的國度。”
“你……”
伽美爾情緒一時激動,忍不住對着那衝進來的存在大聲呼喊。
“早就徹底死了啊!”
“死了很久很久了,一切都早已經結束。”
但是那身影不管不顧,只追逐着那天空的雲海而去,根本不在意也聽不到後面的伽美爾在喊些什麼。
兩個人的記憶同在占星球裏。
因此伽美爾的眼前迅速浮現出了另一個人的一生,一個名爲莉絲的漁女的一生。
伽美爾知道莉絲的來歷,但是知道和真實地看到不一樣。
而看到,和親身經歷也更不一樣。
他親眼看到出身於普通漁女家庭的莉絲悲慘而卑微的一生。
出生於一個貧苦的漁民之家,一家人只能生活在水上的破敗漁船上,幼時忍飢挨餓,長大一些便開始日復一日地下水捕魚。
再大一些,就被父親如同一件貨物一般賣給了別人,輾轉多手後,最後竟然成爲了被選中的魔女。
不過這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幸運的是她被選中成爲了魔女,不幸的是她只是一個名爲魔女的祭品。
不過。
對於莉絲來說,就好像一個全新的世界的大門爲她打開。
骨瘦如柴,身爲捕魚人卻連魚都喫不上的漁女,她第一次喫到了各種各樣的美食。
她第一次穿上那樣美麗的衣服,就好像公主一樣。
第一次感受到了尊嚴,所有人都尊敬地看着她。
那短暫而虛幻的魔女生涯,是她一生之中唯一的光。
山坡的小屋上。
伽美爾眼中閃爍的光芒落盡,直直的看着遠方。
一個長着莉絲臉龐的慾望之花在雲霧翻騰的湖泊之上跳起了舞,在死亡的禁地之中呼喚着神的名字,唱着悽婉的歌。
她再度爬上了那艘朽爛的漁舟,結伴行駛在代表死亡的雲霧之中。
“偉大的天空之神!”
“至高無上的生命主宰之僕從,偉大的魯赫巨神……”
“您是雷霆的主人,風爲凡人帶來您的聲音,天空和雲是您的……”
伽美爾低下了頭,再擡起頭的時候看向了天空,他知道此刻外面有人正在看着他。
“能修改一下她的記憶嗎?”
“讓她,登上那座城。”
那奇怪的聲音再度響起,明明就在耳邊,卻看不到對方的影子。
“好的。”
雷霆沼澤深處的雲海翻涌變幻。
“轟隆!”
一聲驚雷響起,沼澤深處下起了雨。
那在舟船上的花兒不再起舞了,而是躲藏在舟上的角落裏。
銀色的花在被雨水打擊得左右搖擺,花杯彎着,那張臉龐深藏在花杯深處。
小舟肆意飄搖,這個時候一個影子走到了腐朽的舟船旁,擋住了其去路。
角落的花兒擡起頭看向了對方,那張美麗的臉龐有些驚訝,似乎這一幕不應該發生,或者說人不應該來到這裏。
伽美爾立在水面上,彎下腰看着莉絲的臉龐。
他似乎有很多的話想要和對方說,但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曾經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拯救對方。
曾經的他十分不理解莉絲最後的選擇,在最後一刻還在問對方。
“莉絲,是不是魔女真的那麼重要嗎?”
而這一次伽美爾再度開口,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莉絲!”
他深吸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看着對方。
“不要再徘徊和等待了,天空巨神在上面等着你呢!”
對方是不是真的想要成爲魔女,已經不重要了。
是真的,是假的。
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麼,當初的鬧劇到底是誰的問題。
都已經無所謂了。
伽美爾此時此刻,只希望對方不要再沉溺在那永不消散的執欲之中,一切都該結束了。
隨後,他讓開了道路。
雨停了,天空的雲山捲起一個旋渦。
光芒從高處照射下來,就好像開闢出了一條道路,剛好照在那艘腐朽的木舟上。
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和記憶裏的不再一樣。
就好像死亡的無盡循環被打破,有了一個全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