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難道不是你想我了麼?
林無隅這句話卡在嗓子眼兒裏沒說出去,兩秒鐘之後他就後悔了,應該說的。
他已經把丁霽歸在了“對關係好的朋友熱情似火”那一類裏,所以在丁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本該自如地嗆回去,就像以前那樣。
但丁霽的態度又明顯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他倆能嗆三百回合,不分出個輸贏來都不會停。
現在丁霽卻沉默了。
林無隅能感覺到丁霽的尷尬,甚至能感覺到丁霽因爲感受到他的尷尬而更加尷尬。
很後悔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擊,沒給丁霽一個可以化解第一波尷尬的臺階……
林無隅第一次因爲這種錯綜複雜而又完全無法把控的微妙的人際關係而手足無措,就連跟十年沒見的林湛面對面時都沒有過這種感覺。
“是啊。”他回答。
雖然對自己情商一向自信,眼下他也找不出更合適的回答了,只知道再不出聲,丁霽會很沒有面子。
這個回答他沒有多想,就是順着丁霽的問題,給出自己現在唯一的答案。
是啊。
就是挺想你的,你來了有人可以一直聊天兒到半夜,有人一塊兒看電視,還能一起喫飯,逛景點,時間到了還能一塊兒去學校報到。
“那等着,”丁霽的語氣已經恢復,帶着慣常的小得意,“再熬一天,等我去解救你。”
“好,”林無隅笑笑,“雞哥救救我。”
“你說話注意點兒啊!”丁霽提高了聲音,“就你這樣的我一手揍倆知道麼?”
“知道了知道了,”劉金鵬邊走邊點頭,“我只要是有空,就先去看爺爺奶奶,要扛什麼買什麼搬什麼隨叫隨到,你別管了。”
“國慶他們要是去玩,”丁霽說,“你有空就一塊兒去,我帶你去看升旗。”
“有這話就行,我去不去都踏實了,”劉金鵬拍拍他的肩,“上了H大也不能忘了跟你一塊兒果奔的朋友。”
“是不能忘了我果奔的朋友,”丁霽糾正他,“是你,不是我。”
“靠。”劉金鵬嘆了口氣,“我突然很捨不得你,怎麼辦?”
“趕緊去買張票,”丁霽指了指那邊的櫃檯,“跟我一塊兒走。”
“滾蛋,”劉金鵬笑了起來,轉身張開了胳膊,“來,抱一個的。”
丁霽放下行李箱,抱住了劉金鵬。
“好好的,”劉金鵬拍拍他,“碰上什麼麻煩了,誰欺負你了,你一句話,馬上殺過去給你撐場子!”
“這話我記着了。”丁霽笑着說。
劉金鵬把他送到安檢口,目送着他排隊,還隔着老遠喊着聊了幾句,他進去了劉金鵬才揮了揮手,轉身走了。
丁霽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他挺捨不得劉金鵬,他倆一塊兒長大,還沒有過分開這麼長時間,雖然總見面會打架,一想到這麼久見不着面,又覺得很捨不得。
跟劉金鵬說出想你捨不得你之類的話,他是不會尷尬的,坦然得很。
可同樣的感受放在林無隅那兒就不行了,做賊似的,說出來就更覺得彆扭。
偏偏感受又是真實的。
林無隅因爲他的尷尬而尷尬,他又因爲林無隅的尷尬而尬上加尬……
機場沒有什麼好喫的,林無隅早到了半小時,把機場裏所有能喫的店都轉了一遍,最後只吃了一碗麪,不太滿意。
不過經過一家賣伴手禮的店時,他被門口可愛的棒棒糖吸引住了。
棒棒糖被做成了各種小動物和字母,看上去都很萌,林無隅猶豫了一下,決定買幾個當做接機禮物。
挑的時候沒想到棒棒糖也能做成小雞……他拿起那隻小黃雞三次都又放下了,最後挑了一條生肖小龍,還有D和J兩個字母。
出口很多人,林無隅站在各種來接機的人羣裏有種新奇的感覺。
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接機。
看到顯示屏上出現丁霽那班飛機的航班號時,身邊的人有一陣小小的騷動,儘管知道距離丁霽出來至少還得有二十分鐘,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人羣往前,擠到了隔離帶旁邊,一邊掏手機一邊往裏盯着。
旁邊好幾個手機都響了,還有人在打電話,到了沒下來了沒。
林無隅看了一眼手機,丁霽還沒有消息發過來。
他只能抓着手機,繼續往裏盯着,明明知道這會兒出來的人里根本不可能有丁霽,也還是下意識地往裏看。
一直到這趟航班的乘客開始出現,手機上也沒有丁霽的任何動靜。
林無隅忍不住撥了丁霽的號碼。
不會是還沒開機吧?
還好,電話接通了,不過響了七八聲也沒有人接,林無隅都懷疑這人是不是把手機落飛機上了,那邊丁霽才終於接了電話,含混不清地不知道是“哎”還是“喂”地喊了一聲。
“快出來了嗎?”林無隅問,“我已經在出口這兒了,佔據了C位,你應該能一眼看到我。”
丁霽笑了起來,笑聲依舊含混不清。
“你是不是喫東西呢?”林無隅問。
“喫你大爺,”丁霽大着舌頭,“我他媽拿了你兩箱東西還有你的寶貝無人機,我哪還有手接電話,我叼着手機呢!”
“是誰說有人送要多拿點兒行李的,”林無隅笑了,“電話掛了吧,你跑出來。”
丁霽那邊稀里嘩啦好半天才把電話給掛掉了。
沒兩分鐘林無隅就看到了揹着個包一手推着兩個行李箱一手拎着另一個包的丁霽。
他衝丁霽揮了揮手,丁霽沒法揮手,只是蹦了一下就開始跑。
林無隅擠出人羣,繞到隔離帶的開口,迎上了跑出來的丁霽。
“哈嘍!”丁霽把行李箱往他面前一推,笑着張開了胳膊。
林無隅用腳攔了一下滑到他面前的行李箱,然後過去摟住了丁霽。
“只晚點了十分鐘!”丁霽在他耳邊喊。
“嗯,”林無隅點點頭,“還不錯。”
“你是不是喫好幾頓了?”丁霽在他背上拍了拍。
“就一碗麪,”林無隅說,“你餓了沒?一會兒就去喫東西。”
“我飛機上吃了麪包,”丁霽嘿嘿樂着,“我把旁邊姐姐的麪包也吃了。”
“走。”林無隅鬆開了胳膊。
除了丁霽,他幾乎不會跟人有這樣的接觸,多少還是有些不適應,特別是丁霽在他耳邊說話的時候帶起來的氣息和小小的音浪,讓他半邊肩膀連帶着後背都有些癢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