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這批軍隊在西陲都是充當着保護者的角色,因爲是保護者,身上揹負着責任與使命,才能如此激昂奮進。
這便是鎮西侯在軍中的威望與號召力。
江意低頭看向鎮西侯時,見他身上隱隱沁出了血跡。
他說話太用力,每一句話,鏗鏘有力、威如雄獅,字字肺腑皆是蓄力吼出來的,因而震破了傷口。
江意擔心道:“爹……”
只是他毫不在意,又道:“我恨不能同兄弟們一起挎刀殺敵,只如今我久傷不愈,有心無力。但三軍不可一日無首,我江家受皇命封侯爵,世代承襲,君侯令在此!”
三軍見令再跪。
鎮西侯道:“既受皇命,大敵當前,我江家每一個人都責無旁貸,直至最後一個倒下!今日,此令授我江家幺女,承我侯爵,繼我大任,她將身兼我期望,繼續帶領兄弟們前行!”
此話一出,江意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鎮西侯,不光她,衆將士們全都雅雀無聲。
唯有鎮西侯目的明確、態度堅定。
鎮西侯的爵位是世襲,可是所有人都以爲,下一任的侯爺想當然是大公子江詞。
可如今江詞已不在,鎮西侯也無法再領軍,唯有剩下二小姐江意。誰都知道這一點,可是誰都沒想到,鎮西侯會在這個時候選擇退位傳爵。
因爲三軍需要一個絕對的統帥,他不能再讓衆將士對他還抱有期待,從而對江意心存散漫。
鎮西侯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道:“從今往後,她就是鎮西侯!我夔州三軍將士聽她號令,不得有誤!”
憋着一口氣說完這些,鎮西侯喉頭涌上一口血,又不得不極力嚥了下去。
他轉向江意,平舉着君侯令,令道:“江意,受此令。”
江意片刻沒動,將士們靜靜等待。
後來,她一掀衣角,挺挺直直地跪了下去,雙手舉過頭頂,眼裏噙着些許水光,亦是字字沉聲持穩道:“江意受令。”
鎮西侯將這枚跟了他幾十年的令牌,最終放到了他女兒的手上。
那時他用只有江意聽得見的聲音,跟她道:“小意,爹對不起你。”
江意垂着頭,死死咬着牙,託舉的雙臂正好擋着側臉,沒人看得見她眼淚啪地砸到了地上。
沒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
從今往後,她不能再哭了。
她緊緊握着君侯令,擡起頭,站起身,面向將士們時,將士們雄渾的吼聲再度傳來:“參見鎮西侯!”
不管她收攏了多少軍心,現今她名正言順地執掌侯爺令和兵符印,是新一任的鎮西侯。鎮西侯本就是軍侯,西陲的將士們都以鎮西侯爲首。
誰是侯爺,誰就是他們的統領。
至於該怎麼把原侯爺的舊部變成她自己的人,怎麼讓將士們都心甘情願與她共同進退,往後都得看她自己。
踐行完,鎮西侯的目的也達到了,隨後將士們分批調動行軍。
鎮西侯將往日自己最信得過的幾個舊部將召來,囑咐他們定要輔佐江意這個新主。
舊部將道:“老侯爺放心,末將等定全力以赴輔助新侯爺。”
江意叫了軍醫來,就候在一旁,等把鎮西侯送去重新包紮。
鎮西侯吩咐舊將時,江意就沉默地站在一旁。
等舊將都散開各自去帶兵了,江意才終於有機會臨行前跟鎮西侯說兩句。
江意道:“爹大老遠的,不顧自己的傷,眼下傷口裂開,之前養好的全都功虧一簣,總算滿意了?”
鎮西侯道:“這點傷,再重新養就是了,沒事。”他又看了看她身邊的蘇薄,“有他跟你在一起,爹放心。去吧,爹等你得勝回來。”
有蘇薄在,江意與他是夫妻,兩人共掌西陲軍,將士們更加容易接受。
江意道:“爹好好養傷,等我回來,我要看見你好起來。”
眼看着女兒轉身走向戰馬,鎮西侯忽道:“小意。”
江意回頭看他。
鎮西侯眼角微溼,道:“你會不會怪爹?”
江意道:“爹說的,直至我們江家最後一個人倒下。”她翻身騎上馬,雙目看着前方又道,“只要我不會倒,江家就不會倒,對麼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