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崎嶇的盤山道路蜿蜒在大山之中。
山勢陡峭,山石嶙峋,就好像這座山長滿了褶皺一樣。
四方都有爬滿藤蔓綠草的崖壁,一座山頭連着一座山頭,莽莽茫茫不見盡頭。
夕陽西下。
橙紅的餘暉正好鋪滿了一面山坡,滿坡都是碧綠的樹木,彷彿天氣還沒有進入秋季。
但深山裏已經有了秋味。
太陽高懸,陽光不再熾烈。
雲松站在山坡上往外看,夕陽光柔和,漫山遍野的紅花綠草在它的餘暉中格外生動亮麗。
山風吹的厲害,吹動草葉翻滾就像一道道綠浪。
這片深山變成了海,山峯的浪峯,山谷是浪谷。
胡金子走過來說道:“哥,前面有個壩子,咱們要不去壩子裏過夜?”
雲松搖搖頭說道:“不去了,這地方挺好的,你看這景色多美,多看幾眼,再過個百八十年這種光景可是花錢都看不到了。”
“那肯定的,”胡金子笑道,“再過個百八十年我骨頭都爛成灰了,別說花錢看不到這光景,我到時候想花錢都花不了!”
大笨象將他擠開,遞給雲松一個水囊:“真人,大前天晚上的事你別在意了,都好幾天了,走江湖生死還不常見嗎?”
“再說了,這事別說你不該怨你自己,咱甚至怨不得鹿敬天。”
“鹿敬天在山洞裏頭弄了個祖墳,結果一羣人非要去挖了他家祖墳,這樣他把這些人炸死有什麼好說的?”
雲松狐疑的看向他問道:“你這話是給鹿敬天站臺啊,是不是因爲你對鹿家姐妹賊心不死,所以才這麼說話?”
大笨象乾笑道:“真人火眼金睛,把我一下子看穿了。”
胡金子說道:“大象的話有道理,哥,這件事說到底就是一個軍閥仗着勢力強去搶了人家地盤給自己做祖墳,一夥江湖豪傑看不過去要打抱不平結果被軍閥給打了。”
“往道義上說,這些江湖豪傑是真爺們、是真漢子,他們這是死得其所,哎,對,他們既然要對軍閥動手,那肯定做好了不敵軍閥而死的準備。”
這話說的跟陳地都說的一樣。
雲松唏噓道:“但我其實可以避免他們的死。”
他一直對這點有些內疚。
胡金子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哥哎,這種話就別說了,等你闖蕩江湖個十幾二十年再回頭看這件事,一定會一笑而釋然。”
雲松斜睨他道:“什麼意思?到到時候我見多了生死就不在意這種事了?”
胡金子說道:“不是,再過二十年他們就投胎長大又是一條好漢了,到時候你給他們敬一杯酒,這事就過去了。”
這話倒是真安慰了雲松。
雲松發現了這世界的一個好處,這世界是真的有陰差有鬼的,那麼應該也是真的可以投胎。
像陳地都一行人都是江湖義士,他們死後或許可以投個好胎。
大笨象說道:“真人,你要是心裏好受了,那咱得去抓點野味當晚餐,這幾天餘糧都喫乾淨了。”
“讓阿寶去抓。”胡金子積極的說道,“這兩天就它胃口好喫的多,今天它還撐得拉肚子了。”
阿寶滾在地上耍無賴。
我還是個寶寶。
雲松習慣性擡腳準備開踹,阿寶趕緊爬起來躲避。
這種地方被踹飛那落到山下連骨頭都拼不全。
雲松領着它去狩獵。
他想打個鹿啊野山羊啊之類的大動物,山裏倒是有這些東西,可他聲音太響,而野獸們又太警惕,總是當他還沒有靠近就會先發現他然後逃跑。
對此阿寶鄙夷的衝他吐唾沫。
這是它不久前跟江湖好漢們學的技能。
見此雲松就把阿寶派出去單獨行動:“你牛逼你去,去找能喫的、最好是落單的,咱們能不開槍就不開槍。”
阿寶外頭以二哈式目光看他。
它大大的腦袋裏只有一個小小的腦瓜,理解不了雲松的話。
雲松只好連說帶比劃進行說明,阿寶恍然的點點頭,總算搞明白了他的意圖。
它搖晃着開始肥碩起來的屁股進了山。
不久之後它跑來找雲松,向他甩頭示意跟自己來。
雲鬆脫掉鞋子赤腳踩在山石上彎腰跟上。
然後阿寶帶他躲在一塊石頭後看向前面林子的邊緣地帶:看,我發現了一頭落單的老虎!
雲松看到那老虎後就安靜了。
阿寶得意的躺在旁邊翹着二郎腿邀功:怎麼樣?我發現這個大不大!
雲松將它腦袋摁下去。
這是一頭壯年猛虎。
他還是別去找刺激了。
當然他不是害怕,他雲松不慫,主要是考慮到老虎肉不好喫,很柴腥味很重。
而且他剛纔趁着老虎伸懶腰瞄過了,一瞄一條縫,所以這是一頭母老虎,不能壯陽,沒有獵殺的必要。
後面太陽下山,他垂頭喪氣的帶着阿寶回去。
阿寶則昂頭挺胸耀武揚威。
看到大笨象兩人後,阿寶立馬站起來鄙視的伸爪指向雲松:他不行,我可是找到了一個特別大的落單的野獸,他不敢去攻擊人家,膽小鬼。
又吐了口唾沫!
結果營地裏香味飄蕩。
大笨象烤了兩隻野兔、燉了一隻野山雞。
這都是胡金子的戰利品。
胡金子對此表示小意思:“在俺們關外的山裏,那傢伙能喫的賊拉多,我就不說俺們關外三寶了,我就說說傻狍子,狍子這玩兒肉多好喫,而且好逮……”
今晚是他的吹牛脫口秀時間。
第二天天亮他們再上路,這樣隔着築城就不遠了。
下午的時候他們開始看到人煙,一座山腰上往前伸展出大塊的平地,平地上靜靜的臥着一座座烏瓦木板房。
最外頭一座房子的前面是個寬敞開闊的院子,院子門口有茂盛的竹林,一個老人坐在竹林旁悠然的抽着水煙看着遠處如濤如海的羣山。
秋季的太陽不再毒辣,陽光緩緩照耀在竹林裏,被竹葉和竹枝撕扯成碎片,落地後因爲風吹枝葉而斑斕搖曳。
兩條大黃狗躺在老人身邊,它們懶洋洋的搖着尾巴,活的很安靜。
雲松莫名的羨慕老人。
他安然活了這一大把的年紀,然後在這個年紀可以看着山、曬着秋日的殘陽,可以躺在自家門口竹子修的躺椅上逗着兩條從小養大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