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城,景天世界最繁華的城市。
這裏歌舞昇平,這裏繁花似錦,這裏的樓宇鱗次櫛比。尤其是最熱鬧的商業區內,勾欄瓦舍一家挨着一家,酒樓茶肆比比皆是。
而東西坊市的商鋪之中那更是商賈往來穿梭。牛車、馬車、駱駝,但凡是能想到的貨運用大牲口,在這都能碰上。
整個劍鋒城端的是一派花團錦簇的熱鬧且氣派的模樣。
但這個世界一直都是兩面的,有光的地方就會有陰影。而陰影很多時候都藏在一般人看不見的角落。
劍鋒城北五十公里,珞珈山。
這是一個很多劍鋒城裏人不會來的地方。但這裏卻是對劍鋒城最重要的一個地方。
劍鋒城,作爲一個人口數百萬的城市,在景天這個相對科技落後的世界來說,劍鋒城就是一個無止境的黑洞。
它瘋狂的吞噬着周圍一切的資源。
它需要每天供應數百萬人的糧食、水、煤炭、布匹、飼料等等。同時又需要大量的貴重金屬,可以售賣的商品。
養活一個劍鋒城,僅僅依靠劍鋒城自己是不夠的。它需要數十個衛星城市爲其輸血才能生存下去。
而珞珈山腳下這個叫做長潭縣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城。
牛犇頂着自己的大光頭來到這座城的時候,他被這座城煙熏火燎的氣質給薰的說不出話來。
煙熏火燎並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一個陳述詞。
因爲這個僅僅只有五萬多人的小縣城需要供應劍鋒城數百萬人口每日所需要的煤和炭。
珞珈山盛產煤,而珞珈山餘脈上則有着大片優質的松木,那是燒炭的上好材料。理所應當的,長潭縣成爲了劍鋒城的附屬,爲劍鋒城供應煤炭。
長潭縣城不大,如果筆直走的話,牛犇半個小時就能步行穿越整個縣城。而這個僅僅只三米土坯城牆的小縣城內外卻樹立着上百根數十米高的煙囪。
它們直挺挺的立着,和縣城內低矮的房屋相比,它們是那麼的古怪。它們烏黑的大口噴塗着夾雜着火光的濃煙。
黑色的煙霧遮天蔽日,明明是朗朗乾坤擡頭卻不見青天。
許是牛犇這頂着光頭一身和尚的打扮引人注意。不少縣城的居民在牛犇路過的時候都雙手合十,低聲宣了一聲佛號。
還有人朝着牛犇拜了拜。
牛犇並未視若無睹,他對着那些向自己行禮之人一一回禮。
長潭縣很破敗,縣城裏甚至沒有一條規整的石板路。城中最寬大的縣路是從工廠拉煤炭到劍鋒城的那條路。
一車車的煤炭由這裏朝着劍鋒城運輸而去。牛車連綿不絕甚至將道路堵塞的水泄不通。讓牛犇恍惚間有一種去到山西大同國道堵車的現場一般。
“老人家,你們這是運煤去那兒啊?”
牛犇跟在一輛走走停停的運煤牛車旁,對着車上的趕車老漢問道。
“瞧你這話問的多新鮮。這煤能運到那兒去啊?當然是運到劍鋒城去咯。”趕車的老漢瞧了眼一身和尚打扮的牛犇,說話倒也客氣。
只是他那牙齒已經掉落幾顆的嘴說出來的話多少有些漏風,牛犇認真聽了許久才挺清楚老漢說的話。
“這每天都要運?”
“嗯呢,劍鋒城那麼多口子人呢。我們這要是斷了一天,那不都沒火了嗎。”
“大叔你們這幾天運一車?”
“幾天運一車?你出家人想啥美事呢,掌櫃的又不是你們廟裏的活菩薩。俺們這一天最少運兩車!”
“這……運的到嗎?這裏劍鋒城也有一百里地吧。你們運貨到了劍鋒城在卸貨,不歇歇嗎?”
“俺們這牛快,專門養來運貨的,一個時辰能走三十里地。要是不礙事的話,三個半時辰就到城裏了。排隊卸貨一個時辰。回來因爲沒有煤了能走快點,一般兩個半時辰就能回來了。
這一個來回也就是七個時辰就夠了。”
七個時辰,那就相當於十四個小時了。不要說趕車了,就算是在地球上開車十四個小時都累的不行了。
這其實就算是高強度勞動了。而這個老漢看上去已經有六十來歲的模樣了。
“大叔,您這麼大年級還這麼辛苦啊?”
“不辛苦不行啊,不辛苦我的倆孫子就要捱餓了。你不幹活,老爺可不會好心的把餅放進你家碗裏。”
“您養孫子?您兒子呢?”
“老大七年前和人進山砍樹,被木頭砸死了。老二前年和人下礦,礦塌了,屍首都找不着了。”
老人說道這些的時候臉色很平靜,彷彿說的不是自己的兒子,不是自己的至親一樣。
如果說非要從老者臉上看出什麼表情,那就是麻木。
牛犇問了一個自己大概已經猜到答案的問題:“您兒子這樣,那砍樹的老闆,礦上的老闆不賠嗎?”
“賠啥?”
“賠錢啊。您兒子上山砍樹下井挖礦總是給那些掌櫃老闆幹活的吧。現在人出事了,一條人命他們不賠嗎?”
“瞧你這出家人說的啥傻話。那是孩子命不好,能怪人家嗎?”
牛犇停下了腳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調轉回頭,再次進入縣城。
這一次他來到了幾條小巷中的一片開闊地,這裏修建了一座不大的土地廟。廟前三三兩兩的坐着一些縫縫補補的婦女,還有一些正在玩耍的孩童。全世界的孩子好像都一樣,只要能聚在一起玩就能很快樂。儘管他們大多身材瘦弱,面上泛着營養不良的面色。
儘管他們身上的衣服打滿了補丁,甚至有的孩子衣服已經被各種補丁全蓋住了,這已經不是在衣服上打補丁了,而是補丁直接成了一件衣服。
孩子們玩着捉迷藏、躲貓貓,他們笑的很快樂。這羣孩子的母親們坐在城隍廟前的大榕樹下慈祥的看着孩子,又不時略帶擔心的看着山林或煤礦的方向。她們的目光既慈祥又擔憂。
牛犇喧了一聲佛號,匆匆走過。
他路過一家練碳廠,工人們赤裸着上身只穿着褲衩,甚至有的人連褲衩都不穿的在作坊裏賣力的吆喝着幹活。
灼熱的高溫就算是站在工坊門口都能感受到,牛犇覺得自己的毛髮都被熱浪燙的捲曲了。
他看見工人在沒有任何保護的情況下用着大鐵篦子將數百上千斤燒的通紅的木炭從炭爐中取出。
紅色的光芒異常刺眼。
“黝黑,黝黑!一聲吼啊!”
“大木倒下,出山溝哦!”
“黝黑,黝黑!二聲吼啊!”
“木入火爐,煉黑炭哦!”
“黝黑,黝黑,三聲吼啊!”
“黑炭出爐,燙又亮哦!”
“煉了好炭,黑又亮呀~,嘿!給我婆娘買衣衫喲!”